二十名老马卒,人人手持轻弩,背负弯弓,腰悬长刀,将一行使者死死围住,打马转圈,好像一言不合便要尽数斩杀。 为首一人,皮甲在身,面部以黑布裹住,翻身下马道:“既然是使者,将身上兵刃全部交出,然后将乞降书双手奉上,在此等候召见。”二十名老马卒笑的前仰后合。 “城下的老马卒,这五个是谁,怎么带人回来了”?城头上的岗哨趴在城垛大声询问。 “快去通秉,这是四国来使,要是将军不愿意见,我们也就费些力气砍了”。为首的老马卒大喊着回应,生怕这城上城下的自己人与外人都听不大清楚。 “乞降书没有,劝降书却是有一封,大明军士都如此无礼,倒还真是未曾开化的蛮夷”。四国使者中,一个明显久居朝堂者开口。满身贵气、须发皆白,说话倒是中气十足。 明显是四国使者一行中领头人的中年男子道:“整个夏洲都知道老马卒悍勇,但我们不过是使者,若有能耐,还请在战场上杀人”! “他娘的不愧是个读过两天书的,这两句文绉绉的屁话,明着是夸人,老子心里一琢磨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其实最不是东西”。老马卒中有人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张口就骂。 中年男子不太介意,这老马卒,作为斥候,算作是最精锐的兵。在各国中,名声都不小,悍不畏死,各各都有些修为傍身。至于是走的那条路,境界高低,外人一般很难判断,。见到老马卒的,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随手将人杀了,完全记不住什么境界。只是如今眼前这二十几人,大多为灵感境,为首的倒是一种奇怪的境界。凭自身经验来看,大概是个二境。 他胡诫深知平时几国探子见到老马卒,很少占到便宜,大多是远远观望,少有交锋。只在近些时日,濮国那位女子元帅的近卫,多次捕杀、诱杀,有着不小收获,只是并无活口。 “卒子头儿,这几个不知死活,一刀剁了就是,留着力气口舌到时候多杀些贼兵,也给这几天没回来的兄弟祭奠一二。”一个年轻的老马卒,眼里毫不掩饰杀意,他手中的轻弩,从来就没离开过这几人的心窝。 “雁子,老马卒该守的规矩,你若是不想守了,自己领军法”。为首的卒子头儿开口。卒子头儿,是每队老马卒对领头人的称呼。 被叫做鹰子的男子,大名叫做张鹰,是家里的大儿子。当年老张家的顶梁柱在大野王朝战场上留下了一条胳膊,领了不少赏赐,却总觉得是对不住朝廷。没杀敌,赔上了胳膊,还要朝廷出钱出力。到了自己儿子这辈儿倒是出息,一家两个儿子,都进了那最受人尊敬的老马卒。每次与当年一通活下来的老兄弟喝酒,任谁也得竖起大拇指。 只是老人还不知道,两天前,自家小儿子张雁的人头,被挂在了四国联军的军帐之前。二儿子至今都没敢往家里回一封书信,自己尚且刚过门儿的媳妇,那短命的弟弟,对人家姑娘,至今都舍不得开口。若是家里知晓消息,这一大家子人,如何自处。他这个当哥哥的还好好活着,雁子却再也回不来了,连尸首都在敌营中曝晒。 “老马卒,放人进来吧”。城墙上的喊声再次响起,刚刚回去通报的岗哨趴在城垛上。 卒子头儿摆摆手,原本围住五位使者的一众老马卒缓缓散开,鹰子双眼通红,却强忍着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能够顺利进城,这在胡诫的意料之中,别说送的是劝降书,就算送的是骂娘书,自己也能安然无恙的进出这黑龙关。 只是这次苍梧朝堂以自己这么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作为使者,到底是何目的不得而知。而自己那位父亲倒是自打入了鄢城,很少有什么麻烦,朝堂上也在没什么针对的消息传出。 只能靠猜测,自己那位父亲极有可能失宠,整个朝堂连骂声都消失了,明显是在逐渐消除什么影响。等到所有人彻底淡忘了胡植这么一号人物,那么苍梧朝堂之上的不少人就算得偿所愿了。 如今胡诫作为使者,到底有人要自己死在这敌国城池,还是那位陛下存心试探,他不得而知。若是老爷子被禁足之前,自己还可以去揣摩,如今却无从下手。毕竟连是谁在暗中动了手脚尚且不知道,针对的是自己那位父亲,还是自己这么一个小小杂号将军,或者是整个胡家都面临着覆灭之危。 “五位使者,这一路风尘仆仆鞍马劳顿,又被我那几个不知凶险的属下胡乱动手动脚,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御下无方,全算在我头上,千万别怪罪”。一间不太大的屋子内,白白胖胖,胡子眉毛挤在一起的史寥出门迎接,一见了面就不住地赔礼道歉。几个在此的守卫简直没脸看,但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再过多丢脸,只好强忍住羞耻,把自己这位将军完完全全当做外人。脸不红气不喘,无论听到什么话,就是不给一丝反应,这是经过长年累月才打磨出来的,外人根本不懂其中辛苦。 胡诫没说话,倒是先前那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先开口:“史将军说笑了,这都实属正常,你我两方交战,肚量还是要有的”。 史寥依旧笑脸迎人,满是肥肉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在老人肩膀:“多谢梁老体谅,最近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吧,啥时候再多续上几房妾室,也请我这个后辈喝上两杯喜酒呀?我也得跟您取取经才是,前两年我这一直在东边这儿忙活,这次过后,估计我们大明那位陛下就该免了我这征东将军的职了。到时候去你们蜀国耍耍,可千万别把我轰出来呀”! 胡诫心里门清,这个梁光化,蜀国的礼部侍郎,六十岁年纪了,却还隔三差五的娶上一房小妾,夜夜做新郎,这人在哪都不受待见。靠着有位当仙人的朋友,虽然自己资质不行,但一步步在朝堂上胡搅蛮缠,折腾出这么一个位子,也算有些能耐。如今遇上了同道中人,倒也是另一种缘分。 这回也不等别人开口了,史寥跟一个梁光化说上几句还不够,扭动着不太灵活的脖颈,一把抓住了人家的手掌:“我说姜王爷,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这才看到是你,真是让我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