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隰和楚狂以游方而来的名义提早进了缥缈仙门,鹭华则准备在他们大婚之日再进去。 “我们这几日就安分守己,踩踩点就好。等鹭华来了再说。”楚狂道。 “嗯。”原隰应下他。 看来鹭华和这缥缈仙门大有故事,但他并不好奇,也没有想去问。别人的事,他向来不感兴趣。 夜凉如水,皎月当空。树影婆娑,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痕迹,如同墨画一般。 原隰站在庭院里,身姿挺拔,却也寂寞萧疏。 今日经过凡间的首饰店,他突然想到了朝生。想到这几日他不在她身边,没有人给她绾发。也不知道给她的香膏,她有没有用。 每当想到她,心里就好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可有时又有些酸涩。 他已近很久没有见到朝生了。他想见到她,一如每晚都梦境一样。梦里的朝生总在对他笑,却在将要靠近他的那一刻消失不见。他想去抓住她,醒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原来不过是空梦一场。 我要怎样才能更加靠近你? 楚狂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了定定站着的原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忙前忙后累死累活,你却有心思来这里赏月?”他把缥缈仙门上下跑了个遍,终于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本就是你的上级,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的事若都让我干了,要你有何用呢?”原隰连看都懒得看他。 “你——”楚狂自然不把原隰放在眼里,“怎么,君上不在你就装不下去了吗?之前不是装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吗?如今倒是暴露本性了。” 楚狂话里满是讥讽,“像你这样表里不一的老子见多了。君上面前一个样,背地里又一个样。怎么,你还指望君上有朝一日能看上你这个小白脸不成?做梦去吧你!” “闭嘴,我懒得听你说话!”原隰懒得搭理他。尤其是听他说到朝生,他心里就没来由的烦躁。 “怎么?理亏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对君上的那点心思。不过奉劝你一句,迟早死了那条心!这么多年君上带回来多少人,就没一个真正看上的,不过权当是摆设罢了。有的甚至都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甚至那么多追求君上的上神上仙都被君上拒绝了,你以为你算哪棵葱!” “闭嘴!” “怎么,你还不爱听了?你不爱听老子偏要说!君你别看君上平时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平时不爱说话,其实心冷得很,比那万年寒冰还要冷,还要硬。你肖想君上,最后难受的是你自己!” 娇娇弱弱……这个评价…… “别以为君上现在对你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只是觉得你现在还勉强顺眼,有点意思罢了。等她厌烦了,丢弃一个你和丢弃一个废物什么区别!” 原隰听着楚狂的话却收紧了手指暗暗握成拳。明明看上去那么狂放不羁粗枝大叶的一个人却比谁都看得清楚。他轻而易举地明了了自己对朝生的心意,却又一针见血地说出自己爱慕有多么卑微无望,不值一提。 觉得他的话刺耳,不过是因为被说中了。 “你懂什么,”原隰冷声道,“再说,干你何事?” 楚狂冷笑一声,“你对君上真心的吗?这些年假意恋慕君上实际上想要借势往上爬的也不在少数,你若想多活几年,最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劳你操心。” “你……” “快!有人误闯禁地,放出了九头鸟!”是缥缈弟子的声音。 原隰和楚狂相视一眼,后者眼里满是惊恐。 “九……九头鸟?”楚狂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声音也不禁发颤:“快快……快跑!” “你不是仙吗,怕什么?我还没被吓到,你反而……”原隰有些难以理解。 “你不懂……”楚狂召出自己的佩剑就拉着原隰跑。 怕什么来什么。此时九头鸟就直直落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九头鸟周身羽翼呈赤红色,身形庞大。与它相比,原隰和楚狂的身量不及它三分之一。它一落下来,附近的房屋建筑都被压毁。它形状如鸭子一般,但是翅膀十分宽广,如果现在是白天,原隰甚至觉得它的翅膀可以遮天蔽日。 缥缈弟子没有想到它会先来攻击客人,暂时没有赶来。楚狂如今又抖成一团…… 偏偏九头鸟的目标还就是楚狂。不过这也不难解释。楚狂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真正的仙人之一,无论修为还是灵力皆属上乘,自然成为九头鸟的目标。 “别……别……别过来……”一向狂妄不羁的楚狂竟然吓得瘫坐在地上,眼神之中只有恐惧。 “你……你先跑……我……我……”楚狂已然口齿不清,语无伦次。 原隰就算和楚狂不对付,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否则没办法和朝生交代。长明殿本就人少,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楚狂,若是就这么没了,他现在又能力有限,那么所有的事就都落到朝生这个殿主身上。朝生向来不爱理事,那些破事只会给她添堵…… 一瞬间想到这些利害关系,原隰决定还是得救楚狂。 但他其实刚开始修行,修为并不高,对付这么一只妖鸟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他想试试。没别的原因,只是他脾气向来不好,今晚被楚狂惹怒,脾气更加不好。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它就送上门来了。 果真是烦人的很呢。不过,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似乎倒是很有趣。 这世上,他还没有真正惧怕过什么呢。 一把夺过楚狂手里的剑,把他推开,原隰提剑迎上那只九头鸟。 “你做什么?找死吗?回来!”楚狂叫唤着。 原隰冷声道,“闭嘴!” 楚狂不可置信地看向原隰,九头鸟不会去攻击修为那么低的原隰,所以他是安全的。明明可以一走了之,放任自己不管。他却选择和那妖鸟殊死搏斗。 楚狂心中有些触动,原隰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甚至有了质的升华。 几个回合的攻击都被原隰巧妙躲闪,九头鸟似乎彻底被惹怒,嘶吼一声,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全程,原隰都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的神色,眼神里更多的是阴鸷和乖戾,是坚定和狠绝。这么看来,他在气势上竟然半点不输给那只庞然大鸟。 这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平日里他虽脾气大了些,待人也有些疏离,但绝不至于如此阴冷。有时候甚至连原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这一切在楚狂眼里就变成了英勇无畏,为民除害,坚定执着,甚至是拼死相护…… 原隰到底修为不足,体力也跟不上去。几个回合折腾下来,他也受了些伤,此时已经无心恋战,只想赶快解决它。 记得《异兽志》记载,“鬼车,别名九头鸟。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其命门不在九头,而在双足。” 打蛇打七寸。看来先要攻击它的命门。 原隰落在地上,朝半空丢了一块石头。九头鸟下意识一跃而起去接那块石头。在其身体腾空的那一刹,原隰朝它双足砍去。 又是一阵嘶鸣。 凄厉的鸣叫声终于引来了缥缈弟子,不过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也让楚狂目瞪口呆。 原隰毫发无损立在原地,眼中清明纯澈。长身玉立,俊朗清疏。长剑染血,但他身上已无杀意。 至于那只九头鸟,身子与双足分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场面十分血腥惨烈。 “原……原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楚狂带着关切的语调问道。 “没事。” 缥缈弟子却压不住了,赶来的几个人一下子议论纷纷。 “当年贺掌门封印这只妖鸟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人是谁,怎会轻而易举解决了它?” “看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修为也不是很高……”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 “原隰,”楚狂扯了扯原隰的衣袖,“你……你怎么打败它的?” “很简单,”原隰一把拉起地上的楚狂,语调平静道:“我不怕它。” 它凶狠,你要比它还要狠。甚至要让它惧怕你。 楚狂吞了口唾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七长老枕月也闻讯赶来。只见她身穿一袭红衣,踏着月色而来。风姿绰约,双瞳剪水,眉淡如烟。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素肤若凝脂。枕月的确是一个如月颜一般清妍灵动的女子。 只是她看到楚狂后,却神情一滞,而后恢复正常。 “楚大人别来无恙。” 楚狂摆了摆手,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你们这里那只畜生差点吃了老子,你说老子有没有恙!” 弟子们皆惊异于二人的这段对话,却也没敢多问。 “是我等看顾不周。”是掌门贺遥的声音。 贺遥一袭云纹青衫气定神闲地走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容貌俊美而冷毅,的确有修仙者的风度。 他没见过楚狂,却觉察出其周身仙气环绕。想来也是个得道高人。 楚狂见了贺遥却很不舒服,但一切情绪都被他的轻笑掩饰过去:“没事,死不了。都散了吧。” 枕月似有话要对楚狂说,顾忌到一旁的贺遥,欲言又止,于是点头致意而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