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孙楚楚不肯再走,苏琬珺略一迟疑,转眸望向岳啸川。 岳啸川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的伤势无碍,随她的意思吧。” 苏琬珺看出岳啸川对孙楚楚颇为宠溺,不由得暗自莞尔,两人相偕来到溪边,汲取溪水聊作解渴之用。 溪水不但清澈见底,而且味道清甜可口,简直不逊于人间佳酿。 孙楚楚闭上眼睛,一派怡然自得,玉腿摆荡间唱起山歌来,只听甜润的嗓音唱道:“吆喂~奴家今年一十八,爹妈要我来出嫁,心儿惴惴好害怕,不知要奴嫁哪家。” “嗨哟~我儿生来人不差,把你嫁给官人家,我儿从此享荣华。哎呀~爹妈你们看差啦,官家个个黑心肠,奴我宁死也不嫁,奴爱英雄好儿郎,白头偕老不分开啰~” 清澈甜美的歌声回荡溪边,恰与同样清澈甜美的溪水相得益彰,苏琬珺心有所感,不由得羞意横生,俏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 孙楚楚唱罢睁眼看去,只觉好笑不已,当下谑声道:“唷~姐姐可是想到樊飞,打算跟他白头偕老呀?” 苏琬珺轻啊一声,难掩窘迫的道:“哪……哪有,谁像你似的,总想着嫁人啊、如意郎君啊,根本不知道害羞。” 孙楚楚坏笑道:“说的也是,我哪像姐姐似的,这么喜欢害羞,等我也找到如意郎君,再来跟你学着害羞好不好?” 苏琬珺正自气笑不得,便见岳啸川目光一注,脱口轻呼道:“那是……药侠前辈?” 孙楚楚吃了一惊,连忙跳下大石,凝目望去之际,但见一人沿着小溪向他们走来。 此人身着黑袍,头戴兜帽,难以窥见真容,虽然说的是走,但脚下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近前,赫然正是“药侠”。 苏琬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施礼道:“小女子见过前辈。” 岳啸川同样抱拳为礼,只有孙楚楚打量着来人,满眼都是怀疑之色。 “药侠”微一颔首,径向孙楚楚道:“小丫头,做事不能只顾自己,全然不顾旁人,山间的清静全被你搅扰了,你知不知道?” 孙楚楚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娇哼一声道:“本姑娘喜欢唱,这座古峰山也不是你的,你管得着么?哼……这么优美的山水,你偏要穿一身奔丧似的衣服,周围的景色全被你破坏了,你知不知道呀?” 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端的是又娇又脆,身上的彩衣因为溅上溪水,不少地方都被沾湿了,隐约可见内里的冰肌雪肤,与穿裹严整的“药侠”相比,尤其显得养眼。 苏琬珺暗怪孙楚楚失礼,当下满怀歉意的道:“前辈切莫生气,楚楚妹妹年少无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药侠”也有些愣怔,盯着孙楚楚道:“小丫头不知敬老尊贤,你师父便是这样教导你的?” 孙楚楚秀眉一挑道:“师父说得清清楚楚,年岁未必值得尊敬,端看具体有何作为。总之本姑娘对事不对人,你一来便倚老卖老,无端指责本姑娘,那本姑娘又何必尊敬你呢?” “药侠”吃了孙楚楚一通抢白,心中更加不豫,忍不住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可知正因为你无端发声,打扰了老夫的止水之心,致使一炉菩提续命丹险些全毁?” 孙楚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谁让你没立下告示,说附近不许人唱歌的?即便你非要讹诈本姑娘,也不过是区区一炉菩提续命丹罢了,本姑娘又不是赔不起。” “药侠”冷哼一声,分明不屑的道:“小丫头大言不惭,老夫心知肚明,凭你那几分火候,漫说菩提续命丹,二十岁之前能炼出七宝定神丹,便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孙楚楚这下可得意了,单手叉着纤腰,笑眯眯的道:“哦?看不起本姑娘是么?你看这是什么。” 她说罢径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又从中倾出一枚丹药,轻轻一指弹向“药侠”。 “药侠”伸手接住丹药,只见此丹色呈莹白,内蕴清光流转,更有一阵馥郁香气扑鼻而来。 “药侠”看罢略感惊讶,片刻方沉声道:“这枚七宝定神丹,当真是你独自炼制的?” 孙楚楚抱起臂膀,一脸得意的道:“那是自然,本姑娘还有大半年才满十八岁呢,再让你狗眼——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她这厢还算收敛,没说出那句“狗眼看人低”来,接着只听“药侠”峻声道:“那你可曾让岳啸川服食此药?” 孙楚楚娇哼一声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啸哥哥是我什么人,我当然不会吝啬丹药。” “药侠”缓缓点头道:“果然如此,岳啸川本来便内息过盈,你这一粒灵丹下去,更逼得他盈满而溢,暴烈之气遍走全身了。” 孙楚楚登时一滞,苏琬珺则折服的道:“前辈当真名不虚传,只凭望诊便探明岳兄的伤患,不知您可有医治之法?” “药侠”沉吟着道:“这伤势盈中寓冲,冲中寓盈,颇合老夫脾胃,老夫原本是有三成把握,但被小丫头一掺和,唉……” 苏琬珺闻言心下猛沉,孙楚楚更加羞恼交集,顿足嗔斥道:“住口!你分明是故意找碴!啸哥哥服药之后,马上止住刀劲蔓延,即便不来找你,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恨连老怪突然出现搅局,啸哥哥万不得已,只能跟他拼了一招,这才致使刀劲散入奇经八脉。” 小书亭 “你诬赖本姑娘倒也罢了,可连这点道理都看不出来,哪会是大名鼎鼎的药侠,分明是个西贝货!” “药侠”耐心听孙楚楚说完,这才淡淡的道:“七宝定神丹和明王诛鬼刀皆属至阳,一者平和而一者暴烈,所以暂时能有压制之效。但二者毕竟本质相同,最终都会助长刀劲威能,无异于饮鸩止渴。” “老夫本以为小丫头给岳啸川服食了过量药物,但他若是不顾伤势,还要与人动武,那便是自己取死有道,着实怨不得旁人。” 孙楚楚气得发懵,连声呵斥道:“住口住口住口!什么叫取死有道?!” “苏姐姐,这个所谓药侠不仅不通,还是个乌鸦嘴,我不放心把啸哥哥交给他医治,咱们一起回苗疆,求我师父援手好不好?”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并不理会孙楚楚,只向“药侠”深施一礼道:“前辈,岳兄虽然伤势奇特,但以前辈之能,必定还有处置之法。晚辈衷心请求,也请前辈看在樊飞面上,大发慈悲医治岳兄吧。” “药侠”略一迟疑,终是咳声道:“老夫是个医者,天下只有病患求医,可没有医者求病的道理,所以既然人家做小妹的不相信老夫,老夫又何必非要出手医治呢?” 苏琬珺心领神会,连忙向孙楚楚道:“楚楚妹妹,还不快跟药侠前辈道歉,难道你真的不顾岳兄的安危?” 孙楚楚还在赌气,咬牙哼声道:“姐姐你别管,这家伙八成是徒有虚名,休想我跟他服软。” “药侠”蓦地有所领悟,缓缓摇头道:“小丫头如此戾烈,看来是上次吃了闭门羹,乃至耿耿于怀吧?老夫当时的确有事外出,并非故意避而不见,你切莫误会了。” 孙楚楚脸上一红,随即冷哼道:“你少胡乱攀扯,本姑娘早说过了,一切对事不对人。这次事关啸哥哥的生死,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医术高超,否则我才不信你是真正的药侠,更不会让你医治啸哥哥。” “药侠”见孙楚楚一派理直气壮,知道她是犯了小性,无奈叹口气道:“罢了,小丫头当真倔强,如此倒也无妨,老夫索性让你心服口服,你到底要老夫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