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仲夏时节,入了夜以后的洞庭湖上,却满是宜人春色。 数百条大小不一的花船从不同地方启航,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行进,船桨搅动得满湖月色层层叠叠,阵阵笙歌引得星辰投落水面,虽然热闹程度比不上京城流香江,可场面之大则远胜之。 三五杯酒下了肚,舱房里的气氛就慢慢变得暧昧起来,月莲唱罢一曲就被陈无双招手叫到身边来坐下,刘掌柜、孔掌柜有意相让,各自挑了别的姑娘陪着,只有那道貌岸然的吕掌柜,非要船东亲自陪着喝酒。 陈无双哈哈大笑,“还是吕掌柜眼光毒辣,这满船的姑娘里,要论风韵还得是船东最胜。”船东也不扭捏,轻啐了一口坐到回春堂掌柜的身边,“公子这张嘴真是抹了蜜一样,听得奴家心里都甜。几位贵客,眼看着天色将晚,明日就是官卖,咱这船可就要启程了。” 众人立即明白,这是先要付清包船的银子。另外三人显然早有准备,刘掌柜当下点出来十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过去,笑道:“船东可要查仔细了,数目要是差了,等下了船我可不认账。”陈无双身上没有银票,有意去找谷雨时孔掌柜却拦住他道:“公子莫急,回头再给老刘补上就是。” 船东笑着一一道谢,告声罪暂且离席收好银票,又去舱外令船上杂役起了锚,这才回来坐下,“好叫几位贵客知道,侯爷官卖明日辰时正式开始,咱这船要走一夜,姑娘们有的是时间陪着。”说着抬手给吕掌柜倒了杯酒,端起来喂到唇边,胸前两座小山丘紧紧贴在他身上。 陈无双悄然散出灵识,发觉谷雨盘坐在舱房内闭目修炼,放下心来一把揽住月莲腰肢,隔着纱裙仍然能感觉到她滑腻的肌肤很有弹性,笑道:“侯爷这可失算了,我等快活一夜,明日里哪还有力气爬起来出价?” 吕掌柜眨了眨眼,故意压低些声音,笑道:“在下出门时特地带了些助兴之物,管教公子明日仍旧龙精虎猛。”陈无双揶揄道:“原来吕先生的回春堂,回得是这个春,妙啊。” 船东啐了一口,伸出食指点了下吕掌柜额角,笑骂道:“奴家倒要看看吕先生本事到底如何。” 孔掌柜酒量不胜,不多时已经有些醉意,微微摇晃着站起身来,就要领着身旁姑娘上二楼舱房,笑道:“老孔先打个前站,看看船东手下的姑娘功夫如何。” 陈无双起哄道:“哎呀,预祝孔掌柜旗开得胜,杀得她丢盔卸甲!”刘掌柜见状也哈哈一笑,伸手拽起身旁伺候着的女子起身离去,道:“岂能让老孔拔了头筹?老夫宝刀未老,正要施展手段。” 二人一走,吕掌柜从怀里摸出个叠得四四方方的油纸包来,抛给陈无双,挤眼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公子少年英雄许是用不到,留个防备也不是坏事。”说罢紧随刘掌柜之后,却上了三楼舱房。 大厅里只剩下陈无双和几个女子,近水楼台,月莲当先把他胳膊抱在怀里,媚声道:“奴家也有些不胜酒力,不如伺候着公子歇息?” 陈无双刚要答应,猛然发觉一道灵识将自己牢牢锁定,尴尬笑道:“我今日舟车劳顿,只想好好先睡一觉。”高高挂起免战牌,满腹哀怨的公子爷狠心甩下她,逃也似地在谷雨隔壁舱房锁了门合衣躺下,这才感觉侍女把灵识收了回去。 可惜空有一腔善战热血,明明敌寇月莲就在眼前,却不能亲自将之斩落床榻,实在是英雄气短,意气难平。若是执意赤膊上阵,只怕自己还没出手,花一样的女子就得被谷雨先行手刃,这怎么使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的陈无双终究无心睡眠,无聊之下,散出灵识覆于水面,竟然发觉有些异样情况。出京之前,已经将抱朴诀修到二境二品的他,体内灵识半数化为实质,而此刻感觉却比之前少了些。 压下心头的惊讶,仔细体会了半晌才明白,原来不是化成实质的灵识少了,而是灵识的总数比先前多了不少。如果把之前的灵识总数看成十,化为实质的起码有五,占据半数;如今灵识总数不知道何时增涨成了十二,化为实质的还是那个五,当然就不够半数了。 灵识增涨,不管对哪个修士而言都是好事,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巨大进步。但对陈无双来说,这绝对不算一个好消息,因为抱朴诀功法有云,只有将灵识全部实质成神识,才能迈进三境,现在无异于离三境又远了一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无双很想立刻就去问问谷雨,可稍微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抱朴诀连陈仲平都不好解释清楚,她不过是二十四剑侍之一,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奥秘。自己想不通,问又问不着,除了摸着石头过河别无他法,连前面到底是远大前程还是悬崖峭壁都一无所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狗日的抱朴诀!”陈无双恨恨骂了声,将灵识尽可能散出去,竟然能笼罩一大片方圆十余里的水面,连一丝水波荡漾都逃不过他敏锐感觉,眼睛看不见,但远处另一艘花船上正在白刃战的一对男女却感知得一清二楚,那男人一身白花花肥肉随着动作而颤动,身下女子发丝凌乱玉体横陈,比现场观战都让人血脉偾张。 陈无双对灵识无意中探查到的场面不太感兴趣,继而试着将灵识放在水面之下,这一来有了新的发现。在空气中能随意蔓延的灵识探进湖水中,就觉得受到不小阻力,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灵识渗透进水下三四丈距离,再深得地方只能感觉到湖水凉意和其中有生灵游动,再多的就力不从心了。 这么一来,本想着趁机探探薛山口中那头蛰伏凶兽的意图,就没办法实现了。他对那日夜里曾在官帽山见过的青衫老者多少算是有了个猜测,可对那头黑虎很是羡慕,自己没本事当然总想着有个得力臂助,以后再碰上冯秉忠、吴北河之流,只需潇洒关门放虎,看起来多气派。 想归想,陈无双也知道凭自己跟谷雨两个人,想要降服一头两名七品修士都打不过的凶兽,简直比水中捞月还难,不能强求。懒懒收回灵识,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不管在到达剑山之前能不能迈进三境,日子总得过不是。抱朴诀也不是没有好处,最少睡觉不耽误修行。 天亮得很早,陈无双被嘈杂人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即将辰时。叫来月莲伺候着梳洗完毕,才在她略带幽怨的目光里走出舱房来到甲板上,实在吓了一跳。 数百条花船在辽阔水面上围成一个巨大圆形阵列,中间一艘五六层高的巨大楼船身长近百丈,宽阔的甲板上黑压压站着上百个年轻修士,个个身姿挺拔面容严肃,透着一股边军身上才有的精悍,船上竖着一面蟒纹大旗,斗大的康乐侯三个字迎风飘扬开来,阵仗确实不小。 陈无双咂摸着嘴,道:“到底是侯爷,这场面真是气派。” 谷雨四下环顾,见不少花船上都竖起旗帜表明身份,竟然还发现了白马禅寺也在其中,不由皱眉道:“怎么连白马禅寺也来了?”陈无双被这消息惊得一怔神,旋即哈哈笑道:“以前光听老头子说天下和尚一般秃,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啊,果然。不知道那条花船上的姑娘们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