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小弟!” 西樵猎户最年幼的十三弟,任凭自家兄弟如何叫唤,依旧侧躺着,头颅耷拉在地面,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这班下山猎户不禁生出“终年打雁,竟被大雁啄了眼”的恶感,心头闪过一阵慌乱。 最后,终究是兄弟情深,和十三弟年龄相仿,平日里交好的八哥、十一弟,互相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极了,放弃了继续调戏强掳来的浣衣女,一左一右,同时夹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的街头少侠。 没想到,面对双鬼拍门,苏璨不慌不忙的往前滑脚,脚面垫在“十三弟”的尸体下面,猛地发力挑起。 这诈尸似的动静不小,挡住了西樵猎户里的八哥、十一弟,两人一尸当即撞在一起,失去了身体平衡。 “小心……” 猎户里的老七莫雨灵感极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开口提醒。 可惜,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街头少侠欺身挺进,双手握拳,贴着“小十三”的尸体腋下,不偏不倚的正中两人咽喉。 就这听风辨位,接近盲拳的一击,西樵猎户里武功最好的大哥、老二都远远不及。 嘭的一声闷响,老八、小十一两人致命要害同时受创,当场吐血,身体往后踉跄倒退。 可惜,急剧充血膨胀的咽喉,堵住了呼吸、吞咽的食道,近乎窒息的重创后遗症,憋的两人面红耳赤,脸色迅速红得发紫,紫的近黑。 “……想救他们?我教你啊!割喉,放血,开气道!” 街头少侠双手搭住一击暴毙的小猎户,发觉尸体因剧痛而肌肉痉挛,僵硬地就像一块门板,甚至双腿膝盖关节都锁死了,心里不惊反喜。 放在地上会暴露出空门大开的弱点,干脆拉到面前,充当自己的挡箭牌,大半个身体则藏在盾牌后面。 没想到,苏璨随意开口指点,竟然被西樵猎户听进去了。 老二顾佳伸手排开兄弟们冲了上来,顺手抽出腰带上割肉的匕首,飞快的捅进脖子肿大如灯笼,两位猎户的喉咙里,上下划拉一下。 你还别说,这一招挺管用的,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血沫顺风灌进喉咙里,竟然发出一连串咕噜噜咕噜噜,老人抽水烟的声音。 街头少侠忍不住摇摇头:“你这样不行啊!得把他们两人面朝下放着,敞出刚割开的气道,放出里面的瘀血,不然的话,不会憋死,也会被呛死!” 杀两个人多简单,拖住至少两个人,一来一去,就废掉了五个人。 西樵猎户里的老大,稍微想了一下,就洞悉了街头少侠的计划,心里拔凉拔凉的,随即按捺不住的挺身而出,这是要亲自出手了。 没想到,面对猎户的大哥,行走之间虎虎生风的高手,苏璨竟然一点也不为所动,甚至毫不犹豫的伸手猛推。 “你就这么想要弄死自家兄弟!他只是假死,还没有死透……” 十三弟犹有余温的身体,落在猎户老大手里,刚硬的心肠顿时变得柔软,随即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街头少侠趁着他心神大乱时,猛地抬脚就是“绝子绝孙绝命脚”,哪怕猎户老大反应过来,赶紧夹紧双腿,使出江湖普传的二字钳阳马。 那足以致命的一脚,还是擦过了累累垂垂的货什,一阵钻心剧痛传开,全身筋肉都在抽搐颤抖。 苏璨右脚顿地,一个弓步,膝盖往前撞去,轻而易举的撞的猎户老大身形失去平衡,挡住了见势不妙,疯狂扑过来的几个猎户。 这时,街头少侠趁机摸到了犹有余温尸体的腰带,抓下割肉的匕首,顺势往前送去。 嘶的一声,锋利的刀尖,反射出一点晨光,随着苏璨快速抖动,晃的几个猎户眼睛闪瞎,忍不住心生警惕而放慢了脚步。 于是,匕首贴着肋骨之间的缝隙,捅进了猎户老大的心口里。 这时候,附近周围爱看热闹的市井平民才看清楚局面,跌碎一地眼镜的太多了,忍不住齐齐到抽一两口冷气。 仅仅几个呼吸的光景,回头看一眼是谁扒拉自己裤腿的时间,四水归堂的院子里,局势竟然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 一死,三重伤,七八个围上去,保护受伤的兄弟,只有西樵猎户里的老二迎了上去。 一夜不见,手底下的功夫竟然强横到了这种地步,更可怕的是,这位街头少侠每次都用杀人诛心的话术,逼的兄弟情深的“西樵十三郎”不得不分心旁顾。 “小兄弟,没必要下如此狠手吧!敢问尊姓大名?” 没等拄着拐杖的老汉开口,附近早就有好事者大言不惭的吹嘘起了这位街头少侠。 “姓苏,名璨,南海镇苏家大少,小时候缘重,云游僧人亲自登门传授武功,学过罗汉堂十八般武艺……” 苏少侠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人立即缩颈沉肩,藏起人前狠狠出过的风头。 于是,苏璨轻轻笑了笑,随口自报家门:“关外慈悲宗,入世大慈悲,四库罗汉堂,七十二绝技,余只得一库,一十八般若!” 关外武林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也就是西昆仑明教有点名气,崆峒山七伤拳实在是厉害,其他的江湖事,隔着关山险阻,谁也不比谁知道的更多。 “苏璨苏大侠,你下手不知道轻重,莫非你师傅……” 苏璨咧嘴一笑,随即口灿莲花:“如果我师傅在场,看到你们吃霸王餐,强抢民女,一准出手,统统打死了!哎呀,我毕竟是心善……” 猎户老二心里暗道一声:无耻之尤,竟然颠倒黑白,把自己说成白莲花,反过来污蔑我等西樵十三郎! “两位脖子开气道的,得尽快找名医调理治疗了,至于心口插刀子的那位,腔子里都是血,拔出刀子就是一个死……还是得找名医!不,得是有法力的道医才行!” 老二顾佳听到这里,就知道对方下手很有分寸,没准真的能救回大哥,老八和十一弟,至于小十三,尸体都冷了。 “多谢,多谢!多谢苏大侠指点秘境,这里谢过了!” 街头少侠随口笑道:“你们在山里逍遥快活,也知道一地一风俗,下山后,就应该夹着尾巴,入乡随俗,而不是仗着人多势众,到处欺男霸女……我,南海镇一霸,在禅城城里还不是低头做人!” 说完,苏璨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门槛,竟然转过身去,露出空门大开的后背。 可惜,老二顾佳顾忌着对方计深虑远,破绽百出,没准就是引人出手的陷阱,只能强行忍住了。 即便是这样,向来横行惯了的“西樵十三郎”,如今掌握全局的顾佳,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哪怕指甲刺进了掌心,都见红了。 没想到,走到四水归堂院子外面后,街头少侠竟然又开口了。 “看在你们没出手,招惹我的份上!我就稍微指点指点……” 附近爱凑热闹的看客,听到下面还有秘闻,立即竖起了耳朵,就连“西樵十三郎”只要有口活气的也都用心去听。 “内城梁园梁公子医术精湛,不在宝芝林黄师傅之下。城中供奉北帝的槐棘祖庙,庙祝李太公,当世第二道医,区区裂心之伤,举手之劳而已!” 话音未落,苏璨苏大侠纵身跃上墙头,手里收拢着十几块墙角扒拉下来的鹅卵石,笑吟吟的俯瞰着院子里的猎户们,占据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 “还有!放了那浣衣民女,不然的话,这条求生之路,你们走不过去!” 和老八相交莫逆的小九,从来都是给别人气受,就没有被人威胁的时候,忍不住脚踩兄弟肩膀,纵身跳上墙头。 二哥顾佳也想看看,小九能否纠缠住此人,趁机脱身而去。 没想到,一块扁平的鹅卵石破空而来,狠狠的砸在西樵十三郎小九额角上,双脚还没有站稳的猎户,吃不住锥心刻骨的剧痛,当场被轰了下去。 要不是,院子里有人接应,及时搭了把手,从墙头往后翻落,免不了头破血流的下场。 老二这才知道,对方自称获得关外大寺罗汉堂十八般若武艺,竟然不是一句虚言空话。 “放人……不,带上那民女,不然的话,我放了人,恐怕还是走不出去,走出去,也不会安生。” 话还没说完,一块鹅卵石狠狠的砸了下来,角度刁钻,不偏不倚的正中老九额头,迅速浮起肿大的血瘤,看上去就像是牛犊长出一对嫩角。 “你以为我是谁?要脸要面子,胜过一切!今天我食言了,还有面皮在城里混?乡亲们的口水都会淹死我……” 顾佳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一班兄弟们,竟然看到了默许、首肯、同意,一个个避开头去,不敢和二哥对视。 “放人!” 见势不妙就出手抓住浣衣女,充当人质的老三老四,立即松开双手,眼睁睁看着她跑出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拄拐老汉和孙女抱头痛哭,喜不成泣的声音,附近周围看热闹的市井平民顿时大声叫好,甚至鼓起掌来。 “把刚才头一个对我出手的家伙,带去槐棘祖庙,还有一口生气在,是能救活的……快去!” 西樵十三郎再也没有迟疑,赶紧拆门板作担架,连拖带架的簇拥着老大,八哥,十一弟,小十三,狼狈不堪的冲出了四水归堂的院子。 苏璨目送他们离开,纵身跳下来,拄着拐杖的老汉赶紧过来,身后还跟着抓住他衣襟的孙女。 “大侠,为什么不趁机出手,干掉他们……” 苏璨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位仗着有人撑腰,目露凶光的老汉,直到他醒悟过来,低下头去。 “吃饭不给钱,欺男霸女,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