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武云龙凑近过去,右手遮住嘴巴,以传音入密之术,说了驿站后面大片空地发生的事情经过。 这一手能拿上台面叫板的本事,就让大旗门刀客高看了一眼,回头瞥了驿站“驿丞”一下,分明是提醒他放亮招子,别有事没事招惹上这两位贵客。 没想到,一眼就能看穿身份的贵公子,唔唔嗯嗯的一会,就伸手招呼护卫兼保镖的大高手坐下用饭。 这可是连驿丞李洪基都有些错愕了,愣怔了一下,疑惑的目光落在贵公子身上,随即变得惶恐不安了。 能礼贤下士的达官贵人多了去,能做到这一步的门阀子弟、权贵公子,可就是真的屈指可数。 如此心性脾气的人,手里还有权有势,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大旗门刀客楚放浪却对此嗤之以鼻,心里暗骂:又来这一套!解衣衣汝,推食食吾,权要显贵就没有其他收拢人心的招数? 贾璋似乎察觉到有人腹诽心谤自己,看着面前的炖鸡,筷子只捡鸡脖子、鸡根翅等活肉部位,其它的鸡胸、鸡腿,都让给了武云龙。 只把帝骑铁卫第一高手感动的热泪盈眶,哪怕心里有许多不屑,还是配合着湿了眼角。 “多吃点,多吃点!吃好喝好有力气,才好保全本公子性命!” 贾璋十二分的“实诚”态度,不禁令武云龙莞尔一笑,也把大旗门刀客激地差点笑出声来,无奈之下,只好装作咳嗽,才勉强压住笑声。 大概是降龙木质地的盘龙棍慑服了地脉之精,外面不仅吹起大风,天色也变暗了,犹如一大口黑锅,倒扣了下来。 嘀嗒,嘀嗒!几颗黄豆大的雨滴打下来,砸在驿站外面瓦盆里,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打击声。 溅起的烟尘还没落下,就被随踵而来的热雨强压一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夏蝉撒尿似的,绵绵密密的落下。 一股温热的尘土独有霉味激发出来,到处都弥漫着呛鼻的泥腥味,顺着渐渐狂乱舞摆的风雨,猛烈的灌进驿站里来。 长短朽木钉成的漏风大门被风往里推开,很快又被冲进驿站里转了一圈,毫无所得的狂风吹的往外洞开。 驿丞李洪基不慌不忙的走到驿站门口附近,看了看几根垂落的绳子,伸手抓住一根被汗水浸透发白起毛的麻绳,稍微用力一拉。 已然变得湿漉漉的大门,忽然间落下两根铡刀似的横档,一上一下,当门板被外面的大风重新吹回来。 驿丞换了根绳子,又落下两根横档,竟然将门板死死的夹住,再也不能被来去自如的风吹地来来回回摆动。 就这一手,熟门熟路的套路,可以轻易看出,这位驿丞的确是吃这碗饭的行家里手,面对任何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局面,都有相应的应对手段。 不过,天色暗沉了下来,夯土墙壁的驿站里面,也跟着昏昏暗暗。 更烦人的是,吹过漏风门板的疾风还在不停的灌进来,吹的起酥的墙皮扑簌簌的落下。 七八张桌面上,都落了一些沙土,甚至还有夯土筑墙时,无意之中夹杂进去的草茎,那场面简直叫人不能忍。 可是,大旗门刀客面前的桌子,一点黄泥尘土都没有,贵公子和护卫两人霸占的桌子,也是一根草叶子都不存在。 “是个高手!” 武云龙和楚放浪两人偷偷摸摸的看了彼此桌面一眼,惺惺相惜的互相许以对方一个“大高手”的评价。 贾璋对此却混不在意,反正自己少食多餐,吃过了小半只炖鸡身上的活肉,差不多就够了。 “天地交欢,阴阳二气,烈风淫雨,霓虹靆?,无一不是至宝,此际正是修行之时!” 贾璋深吸一口气,以驿丞的感觉,自己竟然犹如井中浮萍,被暗流漩涡吸地,差点被牵引过去。 甚至就连魂儿,都像是脱体而出似的,仿佛眼前的贵公子并非血性男儿,而是无物不吸的海眼,混洞归墟似的怪物。 “心若冰清,山崩不惊!心若镇定,地陷固宁!” 李洪基默念上一次,大旗门刀客从黑山深处带出来的兽皮残片,上面记载着《冰心诀》的口诀,自己默默念诵,每日三千遍而已,竟然也有了一点灵验。 至少,贵公子深吸一口气,产生的幻象境界,也动摇不了区区一只驿丞的心智。 反倒是,大旗门刀客楚放浪心里惊骇欲绝,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位不知道打哪来的贵公子,就有如此不俗的修为。 “并非武道呼吸吐纳的路子,更像是如他所说,剑侠、剑客之类的修行中人……这类隐士在中原九州的名山大川里待着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关外?” 武云龙却看着贾府大公子手里没有放下的筷子,心里微微一暖,继续埋头扒拉着饭菜,甚至不怕烫嘴,一口气喝光了炖鸡鸡汤。 听到保镖兼护卫的帝骑铁卫第一高手放下碗筷,贾璋才将手里的筷箸轻轻放下。 这时,驿站外面爆闪出紫雷清霜,照的驿站外面大片空地亮如白昼,就连驿站里面也是敞亮。 一声闷雷轻响,刚开始还远在天际,很快就来到了附近,劈在了驿站后面空地的“矮脚虎”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渐渐妖化,有些不凡,开启灵智的妖马被雷霆亟的全身漆黑,经脉似的雷纹放射全身,嘴里吐出一口暗红色血烟。 这一回,真不是装出来的虚弱,矮脚虎是真的五劳七伤,五内俱焚了,当场翻到在地上,被刚刚打湿的地面泥泞糊满了半侧身子。 名马“夜露思”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它没有开灵智,反倒是没受到多大影响,踢踏踢踏的走过去,低下头,稍微抽动几下鼻子,闻到一股浓浓的焦糊味。 “嚏……” 这匹高头骏马用力打了个响鼻,几颗若有若无的火星,夹着温热的鼻涕,喷发了出来,偏不巧,刚好落在了“矮脚虎”身上。 以“常平驿”为家的妖马还是第一次,被同类喷了一脸鼻气,真想张开满嘴獠牙,狠狠的咬它一口。 肩高、腿长的神骏在马驹的世界里,仿佛驿站里安坐着的贾府大公子,吃苦耐劳的矮脚马就像是驿丞李洪基,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了,妖马追随大旗门刀客几次出入黑山,沾染了妖气,渴饮妖血、饥餐妖肉,几次三番的出生入死,才得以渐渐妖化,早已脱离矮脚马的樊篱。 尤其是刚才雷劫当头,经受住了化妖考验,只要休养到位,真正的化作一头马妖,而不是妖马,简直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实。 可惜的是,这次突如其来的雷劫,似乎正主并非“矮脚虎”,指着驿站后面空地劈落下来,更大的可能是地脉之精,那头大鲵甲鲤! 堵塞地底暗河和水井之间的水眼,差点荒废了平型关西出第一座驿站“常平驿”,一旦真的断了帝国驿政,别看事件小的只有芝麻大,后果却不堪设想。 雷劫不劈你?劈谁呢?总不会是无辜的驿丞李洪基,也不可能是大旗门刀客,更不可能是刚刚出关的贵公子贾璋和清清白白的良家子武云龙。 当然了,这事想要弄明白,也很不容易。 至少矮脚虎是肯定不会察觉到的,哪怕他受的只是无妄之灾,与罪魁祸首、应劫之精也不过是喝它两口洗澡水的交情。 反过来想一想,矮脚虎趁机过了自己的化妖之劫,日后只要休养到位,恢复元气,许它一个马妖的前程,还得感谢地脉之精,那头天杀的大鲵甲鲤呢! 此时,驿站里,贵公子拍案而起,双手叉腰,忍不住破口大骂。 “哪个乌龟王八蛋妖怪在附近渡劫,不知道你家爷爷乃西京城里人士,天潢贵胄,难得采气服气,修炼有小成,被这一打岔,前功尽弃,差点坏了本公子大事!” 说着说着,贵公子咳嗽了几下,张口吐出一口唾沫,落地瞬间,爆发出蓝白电光,隐约有雷声轰鸣传开。 大旗门刀客看了一眼,发现驿站地面都被烤焦了,巴掌大的一块,心里暗暗惊疑不定。 “我还以为贵家公子哥只是被人诓骗,随便玩玩什么练气吐纳的本事,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修出了一点真玩意!” 武云龙也注意到了贾府大公子唾地成雷的奇迹,要不是此前见识过几次,早就有了一定的定力,搞不好会震惊的当场跳脚。 “公子,此地果然有些妖异……” 贾璋伸手摆了摆:“与我无关!记住,我俩是借路的过客,休得多管闲事,生出事端来,还不是我和你受着!” 这出门在外,如此谨慎小心的方略,可不像是京城头号纨绔子弟的你啊! 武云龙再次认真的看着贾府大公子,对于他能如此自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真的有了一点点的佩服,而不仅仅是看在御马监首领大太监贾敬忠是其爷爷的份上。 “公子,此次出关真是开眼了!阴山县……” 贾璋再次起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疑惑的看着身后,仿佛驿站外面有人赶路,赶过来似的。 “雷霆,天地之枢纽,生死之造化,雷动万物惊,有灭杀妖邪之力,有甦发生机之妙……你等着看吧,有佳客来了!” 大旗门刀客初入黑山多次,和那些妖邪异类打过交道,知道是自己惹到的“仙家”,寻着血迹找上门来了,不想连累无辜者,缓缓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神兵“井中月”。 “公子放心,来者实为草原八仙,是来找我寻仇的!” 贾璋疑惑的问道:“草原八仙,听都没听过?云龙兄?” 武云龙沉思了一会,想起了某个传闻,才开口缓缓道:“草原八仙,会否就是灰狼、白鹿、青牛、金雕、黄獭、赤蛇、玄羊、紫马……有说是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