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至,雪花飘。 白雪茫茫,覆盖着山川原野,在这原野之上,一匹健壮的白马载着一个白衣女子,飞速奔踏着。而这个白衣女子,斗笠下额前飘出了一缕白发。 十二月初三,伊宁骑着大白,已经抵达了洛阳东边的四方馆。她呼着白气,翻身下马,敲响了四方馆的门。 毫不意外,开门的是一个黑脸老仆,正是施瑜的管家。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老仆看见伊宁,又惊又喜,可是看见伊宁的白发,那一丝喜悦也随之消失了。 “施大哥在吗?”伊宁说出了完整的五个字。 听到五个字,老仆脸色一下就不好了,连忙敞开门,转头朝里屋喊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随着他那一声喊,屋内顿时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伊宁踏入里边,正好在第一重院落内见到了并肩而行的施瑜卓婷两人。 “阿宁?” “阿宁妹妹!” “施大哥,嫂子。” 三人很快便打了招呼,可是施瑜卓婷看着伊宁那脸色,那白发,顿时就傻了眼了。卓婷快步上来,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伊宁淡淡一笑,丝毫不在意道:“白了就白了,早晚会白的。” 施瑜听得伊宁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更是吃惊:“你的噤口禅呢?阿宁,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宁浅浅一笑:“没什么。” 卓婷搀住她的胳膊:“快,外边冷,进屋烤火。” “嗯。” 进了屋之后,老仆赶忙将大白也牵进来,而后看了一圈屋外,确定没有异样之后关上了大门。伊宁入内后,卓婷殷勤的泡着热茶,端上果脯来招待,而施瑜,则跟伊宁在火炉前坐下,聊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坐在火炉旁,伊宁简单的把寻找郭长峰的过程说完了,当然隐藏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状况。 施瑜听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而卓婷则开了口:“没想到你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郭长峰居然死在了那海岛上……” 伊宁也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伸出双手,感受着那火红炭炉的热度,秀眉微蹙。 施瑜看见伊宁居然伸出双手烤火,顿时大惊:“阿宁,你如今居然怕冷了吗?” 伊宁一抬头,对上了施瑜那双眼睛,而后眼光一偏:“年纪大了,怕冷不是很正常吗。” “不!阿宁,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施瑜激动的起身道。 “不用担心,没什么的。” “什么没什么?你可知你出海一趟我们青锋门的人有多担心你?看见你这样子你知道我心有多痛?”施瑜大声说了出来。 “施大哥,你别问了。” “你告诉我啊!阿宁,你不说怎么行呢?”施瑜甚至走了过来。 卓婷一把拉住施瑜,斥道:“你干嘛啊?阿宁妹妹肯定有她的苦衷的,你这么逼问,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我……!”施瑜被自家媳妇这么一说,顿时平复了气息,坐了下来,重重叹息了一声。 伊宁却开了口:“噤口禅,破了,但是我的寒气,被龙血草压住了,我没事,就是如此。” 这下那夫妻两都坐不住了:“龙血草?你们找到了龙血草?” 伊宁点头:“是董昭冒着生命危险采到的。” “那董昭没事吧?” “没事,他回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卓婷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人是有惊无险。 伊宁忽然抬头:“有没有苏伯伯的消息?” 施瑜点头:“有,不仅有苏元帅的,还有百花谷的,我这就去拿!” 很快,施瑜拿来了好几个信筒,递给了伊宁。 伊宁打开第一个,取出一张小纸条,上边的字很熟悉,是小兰的,上面写着:“苏伯伯病重,若姐姐至,请速归!” 伊宁看见那行字,眉头深深蹙起,额头的皱纹若隐若现,一股伤感自心头升起…… “苏伯伯,还有多久?”伊宁问向了施瑜。 施瑜低头叹气:“苏元帅……他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 伊宁拿着纸条的手颤抖了一下,那纸条自指尖滑落,飘到了炉子里,瞬间燃了起来…… “阿宁,你该早点回去京城了……”卓婷也道。 “我知道了。”伊宁声音很低沉,出海之前她便有所预料,可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还来的这么快…… 伊宁颤抖着手指,打开第二个信筒,这是百花谷的来信,写信的是王夫人。只见信上写道:“幽兰与青芷已经到了百花谷,明佑大师也来了。青娘收到了朝廷诏书,将去枢机院赴任……” “幽兰青芷到了百花谷?” “对,清源教被谢天灭了,这两个小姑娘在明佑大师的帮助下逃到了百花谷,这事只有我们青锋门的人知道。”卓婷解释道。 “青儿接到诏书,去枢机院赴任?”伊宁眉毛一拧,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错,不仅青娘收到了,中州的叶大侠,洛阳的龙骁,还有董昭也收到了!”施瑜沉声道。 伊宁眯了眯丹凤眼,这皇帝,到底想干嘛?还能不能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阿宁……”施瑜看着伊宁那沉下来的脸色,担忧的喊了一声。 “等我安葬了峰哥,我立马就回京城!”伊宁斩钉截铁道。 “阿宁,你难道又要去骂皇帝不成?那可不行啊!”卓婷忧心说道。 “他该骂!不仅该骂,还该死!”伊宁寒声冷冷,一字一顿道。 “阿宁,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啊……”卓婷慌张不已。 “是啊,阿宁,如今朝廷那枢机院院长谢天出来了,此人武功极其可怕,据说已是绝世高手,现在的你不可以跟朝廷硬碰硬啊!”施瑜劝道。 伊宁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冰寒,身上气息渐渐升起,施瑜连忙喊道:“阿宁,你不可以动气,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凝霜真气,绝不能再唤醒!” “对,此事当从长计议,我们青锋门如果就这么跟朝廷硬碰硬,那只有死路一条啊!”卓婷道。 伊宁压下气息,良久,长吁一口气,缓缓道:“施大哥,大嫂,麻烦帮我准备一些香烛纸钱,供品糕点,我要去一趟熊耳山。” “埋葬郭长峰?” “是,我要带峰哥回家。” 夫妇俩听闻此话,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大事,买这些东西也容易的紧。那熊耳山也就在洛阳西南边不远,这件事很快就能办妥当。 十二月初四,在施瑜夫妇的准备妥当之后,几人骑上马,直奔熊耳山而去。 熊耳山是夹在洛河与伊水中间的一道山脉。西起卢氏县,向东北绵延至伊川,期间山峦叠嶂,沟壑纵横,有大小峰头四十余座。而伊宁要去的,乃是伊水西岸处的那座岭。 当初伊宁第一次带董昭入京时,就曾在外方山上远望熊耳山,还说过一句:“看不到了……”她说的看不到,那时候指的是山上的那山寨看不到了。 而如今,伊宁再次望向了熊耳山,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悲凉,现在,不仅看不见山寨,连人也看不到了…… 伊水之畔,冬风凛凛,面前的伊水,早已结冰。而伊水对面的熊耳山,早已被积雪覆盖,白皑皑一片,唯有峰峦的轮廓被天地描摹了出来,矗立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每一个上山的人。 伊宁催动大白,踏过冰层,在白皑皑的山峦下寻找着,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那条熟悉的山道。 只见山道下,有半截石碑,上边刻着“峰岭”两个字,上半截石碑不见了,按道理,这里应该是三个字的。伊宁走到石碑前,往后一看,看见了那上半截断掉的石碑,上面果然有个“飘”字。 飘峰岭! 飘是赫连飘,峰是郭长峰,那便是此处山头无疑了。这石碑当初伊宁来还没有,很可能是后来赫连飘留的吧…… 伊宁下马,抱着那骨灰匣,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而后笑了笑,她抬起头,大踏步朝那条山道走了过去,一如十三年前,走上这条道一般! 施瑜卓婷以及那老仆跟在她身后,踏着积雪覆盖的山道缓缓前行。这条道并不算很长,大概只有三四里路,但是在这凛冬寒风中,积雪覆盖下,这条路也显得漫长无比。 伊宁抱着匣子走在最前头,她一步一脚印,踏着积雪,寻着当初那寨子的遗址。可是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当年那寨子,只怕已是一片废墟了……还是埋在雪下的废墟…… “阿宁,你走慢点!”卓婷朝前边的伊宁喊道。 伊宁回头,朝卓婷笑笑,继续往前走。可卓婷见她这一笑,顿时心中一紧,这傻姑娘,心结解开了没有啊?这笑容好吓人啊…… 好不容易,几人到了这岭下的一块凹谷里,伊宁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那凹谷。只见谷内临近山口处,有一座早已倒塌的屋舍,那残缺的屋脊在雪中依稀可见。 就是那儿了,那便是郭长峰曾经生活的山寨。 “阿宁,先歇会吧?”卓婷喊道。 伊宁回头,还是笑笑,不作声。而后她看了看四周,锁定了那凹谷东边的一片山坡,她一定神后,直接施展轻功,脚尖一点,在雪中掠起,朝那山坡飞了过去! “阿宁……”卓婷满眼是泪,大声喊着,也不知道伊宁听没听到。 转瞬间,伊宁已经到了那山坡上,她朝四周望了一眼,而后低头,再度抚摸着那匣子,轻声道:“峰哥,你看,这就是你家,家到了。” 骨灰匣当然不会回答,伊宁继续道:“这儿,你还记得吗?是你当初教我剑法的地方,站在这儿,不仅可以看见家,还可以看见山下的伊水,以及伊水后面的平原……” “你看,这熊耳山,如此巍峨,如此雄伟,你就如这山峰一般,顶天立地……所以,你叫郭长峰!而我……我叫伊宁,就如同那山脚下绕着你流淌的伊水一般,宁静而温柔……” “哒……”一滴眼泪再次掉在了骨灰匣上,这已经是伊宁不知道第几次掉了。 “如果……如果……我能早生十年,能早点认识你……我又怎么会得不到你?我又哪里需要寻你十几年?”伊宁说着说着就开始啜泣起来。 “峰哥……我当初拦不住你出门……如今却只能亲手送你回家……峰哥,你若在天有灵,给我拖个梦好不好?” 匣子上已经湿了,伊宁的眼泪还在流,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施瑜跟卓婷已经到了她身后。看着伊宁这副样子,夫妻俩心痛不已。 施瑜开口道:“阿宁,够了,你再伤心郭大侠也回不来了,埋了吧……” 卓婷也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阿宁,是时候放下了,你还有大好年华,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伊宁闻声回头,看着眼眶通红的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来,她再次笑了笑:“我知道的……” “拿铁锹来!”施瑜朝那老仆唤了一声。 老仆走来,手中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铁锹,走到了伊宁面前,等候着伊宁的吩咐。 伊宁看着那铁锹,想了想,将骨灰匣递给了施瑜:“帮我拿着,我亲自挖。” 施瑜点头,接过那骨灰匣,而伊宁也拿起了铁锹。 山坡之上,伊宁动起手来,一锹一锹的挖着,无比的认真,她每一锹下去都会带起一堆土。她那瘦高的身子不断的发力,身后三人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作声,只是无声的陪伴着她。 挖了半个时辰,伊宁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来,坑很深,也很整齐,恰好可以放下那个骨灰匣。 伊宁将铁锹递给老仆,而后找施瑜拿来那骨灰匣,身子顿了顿。 她轻轻打开盖子,看着里头的那个小布包,以及环绕着那布包的一截长辫,露出笑容来,一滴泪水又掉了下去…… “峰哥,安息吧……再见了!” 伊宁不再犹豫,合上那匣子,稳稳的将匣子放进了坑里。 不久之后,一座坟包立在了这山坡上,坟的这一头,可以看见那化作废墟的山寨,而那一头则可以望见山下的伊水…… 伊水绕长峰,宁静而安详…… 随后,一块石碑立在了坟前,墓碑上,有七个大字,上书:剑神郭长峰之墓。而左下角,又有三个小字:伊宁立。 墓碑立完之后,老仆将供品糕点,香烛纸钱,一一摆上,伊宁又开了一坛酒,自己喝一口,而后给那坟前倒上一丢。 “峰哥,你到家了!” 伊宁拿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一大口,而后将剩下的酒放在了坟前,笑了笑:“我也该回家了。” “阿宁,你想开了就好……”卓婷点了点头。 “阿宁,你放心,以后还有我们那么多人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施瑜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伊宁平静的说道,她的话如山下的伊水一般,温柔而淡泊…… “走吧!你放心,郭大侠的墓,我们夫妻会时常看顾的。”卓婷说道。 “嗯,我放心。”伊宁浅浅一笑。 四人祭奠完后,便往山下走,看着伊宁那大步走路不回头的样子,夫妻俩终于是放下了心来,看来,伊宁真的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就好啊! 可是,当四人下了山,上了马之后,马踏冰层时,走在前边的伊宁忽然从马上一栽下来,侧身倒在了冰面之上,没有起来! “阿宁!” 施瑜慌忙下马,大步跑过去看伊宁的情况,卓婷也连忙下马跑来,看着闭着眼睛昏迷过去的伊宁,两人焦急不已,这该如何是好? 老仆走到面前,蹲下来,伸手一探伊宁脉门,眉头一皱:“风寒!” “风寒?她武功那么高,如何会得风寒?”卓婷不解。 老仆道:“心有伤,武功再高也没用的,寒邪趁虚而入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可能她早在路上就得了病了。” 施瑜道:“赶紧带她回去,给她抓药治病要紧!” “快快!”卓婷催促起来。 三个人忙碌了好久,终于是将伊宁带回了四方馆,安置在了暖塌上。 老仆麻利的熬着药,卓婷焦急的守在伊宁榻前,而施瑜,已经开始写信了。 伊宁已经到了四方馆,但是却在安葬完郭长峰后病倒了!他必须写信发给闲园的小兰跟府州的沈青!不仅如此,施瑜还选择了发给翠柏庄跟夔州的汇溪村,告知矮子帮! 因为他预感,青锋门不久将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这场灾难,来自朝廷!他们必须团结起来,保护好他们的大小姐! 而另一边,董昭已经再次上了路。 这一次,他带上了另一个骨灰匣,赫连飘的骨灰匣…… 那日赫连飘自尽,江月溪哭成了泪人,甚至哭到一度昏厥。不管赫连飘脾气多差,人有多专横,但赫连飘到底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赫连飘救过江月溪的命,教过她武功,作为师傅,她也做到了该做的事。后来赫连飘手段虽然下作,但出发点也算是为了江月溪好,虽然她有私心,但对江月溪却是真心…… 望着那个骨灰匣,江月溪再度流泪:“师傅,你为什么想不开啊?没有人希望你死啊……” 董昭也感慨不已,他也只是想教训一下赫连飘而已,可是没想到赫连飘真的就想不开,直接自尽了,他拦都没拦住…… “月溪,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早知道,我就不该带这个消息来的……”董昭叹息了一声。 “昭哥,不怪你,当初师傅还让你一年之内找到郭大侠……” “是啊……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们完成师傅的遗愿吧……我跟你,一起去熊耳山!”江月溪看着董昭,坚定道。 董昭点了点头:“好。” 十二月初四,董昭,邵春,江月溪三人渡过大江,径直往西北而行,迎着冬风,踏着积雪,往熊耳山方向而去…… 江月溪一身素白,头上还扎着白花,坐在马车车厢内的她,抱着那个骨灰匣,怔怔出神…… 没有了师傅,以后的她该怎么办呢?自家那么大的庄子怎么办?她想着想着,不由看向了前方那个驾车的背影。那个厚实的肩背,那将是她下辈子的依靠了…… 而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徽州,黄山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一户人家也在一座墓前祭奠着。 墓碑上大书六个字:慈父程欢之墓。 程节跪在墓前痛哭,程慧默默的烧着纸钱,在这霜飘千里,寒冬腊月时节,兄妹二人穿着棉布孝服,冷的瑟瑟发抖,却不愿离去…… 为什么呢?因为今日,是他们给程欢下葬后的第七天,按照他们的风俗,也就是所谓的头七。 头七还魂日,兄妹二人期盼着父亲能回来再见他们一面!于是不停地在墓前跪拜烧纸…… 可是烧着烧着,黄昏时分,昏暗的天空下,隐秘的小道上,居然真的走过来一人一马,走到了兄妹二人的身前。 “节儿,慧娘,我回来了。”程欢看着自己的这对伤心了许久的儿女,心中升起一股酸楚,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打颤。 “爹!” “爹!” 程节程慧吓了一跳,今天头七,爹居然真的还魂了? 程欢咧嘴一笑,伸开手,可是只能伸一条胳膊。 程节吓得往后一缩,可程慧却扑了上来,直接就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程欢紧紧的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抱着程慧,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热气。 “爹,真是你吗?你回来看我们了吗?”程慧紧紧抱着程欢的腰身道。 “是爹,爹回来看你们了!”程欢慈祥的说道。 “爹,不要走好不好?”程慧呢喃道。 “爹不走,爹会一直陪着你们的!”程欢说着眼中流下了热泪,假死一趟,为了全家脱离朝廷那牢笼,有多不容易,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嗯?”程慧感受到了程欢在她耳旁呼出的热气,感受到了程欢的心跳,顿时一惊。 “爹,你活了吗?”程慧松开程欢,端看着自己父亲,惊讶道。 “哈哈哈哈……”程欢爽朗的笑了起来,“爹根本就没死啊,乖女儿!” “啊?”兄妹两大惊失色,程节指着那坟墓:“那这里面是谁?” “那里边,不过是一个长得像爹的死囚而已,爹现在不就在你们两面前吗?”程欢笑道。 程节好奇上来,望着呼着热气的程欢,看着程欢那张笑脸,也大胆的扑了过来,钻进了父亲的怀里! “爹啊!太好了,你没死,我们一家人团聚了!” “是啊!团聚了!”程欢答道。 三人在这无人的山脚下诉说着衷肠,程欢见两人冻的手脸通红,一时心痛,便道:“咱们回家说!” “好,我们回家!” 程欢高高兴兴的在一双儿女的簇拥下,终于是回了家…… 他大口呼吸着这山脚下的新鲜空气,这自由,来的多么的不容易啊! 江湖,朝廷,从此以后,都与他无关了!安安静静,了此余生,便是此刻程欢最简单的想法了…… 但是,他的想法能成真吗?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