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鼻子边闻了闻。这封信已经在他身上放了几个月,原本的味道早已散尽,但仿佛信封上画着的那朵丁香花是活的一般,他似乎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随即打开信封,从中拿出那封信,只见上面写道: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落款题为:朱昀兰。 这就是他与允一起离京,坐船离开码头时允递给他的信。 当时杨峰顿时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说道:“陛下,这是,这是,这是,……” “你猜的没错。”允平静的说道,声音不高不低。 “这。”杨峰实在太惊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昀兰会给他写这样的诗。 “杨峰,你之前在我身旁为侍卫,朕的妹妹就已经,只是你那时已经成婚,此事也只能埋在心底。一直到前不久,你的妻子过世,她才吐露心事,所以我以你为中山驸马都尉。”允说道。 允本不想和杨峰说此事,但昀兰执意要送信送给杨峰,并且和他说:“皇兄,妹妹已经做过一次望门寡,绝不做第二次。”当时允看着昀兰坚定的神情,禁不住就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既然这封信要交给杨峰,允最终决定将实情告诉杨峰。绝不能让他以为昀兰是水性杨花之人。 杨峰此时看着这封信,回想起当时允与他说的话,表情变得和缓许多,自言自语道:“殿下,我一定立下大功并且活着回去,让自己配得上你!” 过了一会儿,杨峰将信件重新放回信封中,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羊皮纸袋,又将羊皮纸袋装进一个牛皮纸袋,放进怀里。但即使眼前已经没有了这封信件,他仍然出神的想着什么。 他正想着,忽然从耳边传来声音:“杨参将,帖木儿的中军大营动了,正向我军而来。现在我军与敌军之间的距离不足二里,依照现下的行军速度,很快就会接近。”常继宗对杨峰汇报道。 永明左卫出动阻拦西虏萨尔哈部,在见到曹行带领骑兵冲上来后,马上下令全军撤回营地,以免被府军左右卫的骑兵不分敌我干掉。这当然被西虏发觉,又一部分人试图冲进营内夺取营地,秦森带兵好不容易才撤回去。 天亮后西虏全部撤出大明的中军大营,常继宗趁机回到自己的府军卫。此时又指挥这个卫跟随杨峰去打西虏。 “传令所有将士,不得懈怠,准备应对与西虏的作战。”杨峰回过神来,大声吩咐道。 “参将大人,这些西虏从来没有见过咱们这几个卫所打仗,而这些天还有适才,咱们都看到了帖木儿手下的主力军队如何打仗,此战我军是知己知彼,帖木儿却是不知彼,我军必胜!”他身旁的一个参谋此时说道。 “不可如此轻视敌人。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在战略上蔑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不论西虏到底是牛还是鸡,都要拿出对付牛的手段来!”杨峰虽然认同参谋的话,但还是板起面孔说道。 “何况此战既要胜,也要胜的稳妥。”杨峰又道:“上直卫是大明打仗最为厉害的卫所,在保证胜利的前提下,尽量少损兵。” “是,参将!”在他身前的几人躬身应诺,常继宗随后退下指挥自己的卫去了。 杨峰又定了定神,彻底将心思放在眼前的西虏身上,准备着双方的第一次交战。 …… …… “明军用的这个阵势好奇怪。四个角是火枪兵,中间是长矛兵,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他们的衣服也好稀奇,与其它的明军除了颜色一样,样式区别缺不小,看起来倒像是佛郎机人(大食人对欧洲人的称呼)的装束,只是铠甲也太少了。火枪兵只有头上戴着钢盔,身上竟然不穿铠甲;长枪兵的铠甲也很短。按理说,明国比我国还要富庶,不至于连禁卫军都装备不起全身铠甲。” “明国的皇帝为什么会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队?这支军队到底战斗力怎么样?”帖木儿有些不解的说道。 “大汗,东方人一向没有打仗穿厚重铠甲的传统,重步兵一向很少。他们更为看重军队的机动性,一支军队中役使马往往比骑乘马还要多。”一名参谋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但皇帝的近卫军最重要的是战斗力,在开阔的战场上重骑兵未必能够消灭轻骑兵,但重步兵一定能够打败几倍的轻步兵。至于机动性,不打仗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将所有沉重的东西装在车上运输,禁卫军不可能缺马。”帖木儿说道。 “大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国人认为这样特殊的轻步兵比重步兵的战斗力要强。”另一位参谋说道。 “只有这个解释合理。铁勒台,你带领所部三千步兵,上前与明军交战。”帖木儿说道。眼前的明军以两千多人为一个小阵,五个小阵为一个中阵,五个中阵为大阵。他从来没见过这支军队出手,因此小心翼翼的派人试探。 “是,大汗。”铁勒台答应一声,下去领兵。很快,一支三千人的步兵脱离大阵,向明军走过来。 此时在明军阵势最前的是金吾后卫的两个千户。指挥这两个千户的指挥佥事胡元澄看着西虏向自己的卫所前来,竟然脸上一闪而过喜色,随即咳嗽一声表情恢复正常,对将士们说道:“将士们,这是我们金吾后卫首次征战,务必让西虏见识到我军的厉害!” “驱逐鞑虏!”众人大声回应。不少人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情。 很快,两军靠近到一百二十步的距离。西虏后队马上张弓搭箭,将弓箭向斜上方射去,射向明军。 一时间,只听“叮当”的声音作响,许多箭矢落到头盔上或长矛兵的铠甲上被弹开,但也有一些箭矢射到了身上没有甲胄保护的地方,顿时有数十人身子一个踉跄或者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西虏的大炮也开火了。数百发实心弹向明军飞来,将遇到的第一个人撞成肉饼,随即一路碾压过去,但凡被碰到一点就是人亡的下场。铁勒台甚至看到了血肉肢体横飞的场面,这炮弹的威力岂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但整个阵势的士兵仍然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走着,身旁倒下的同僚仿佛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人因此停下来,被箭矢射死的人的位置很快被后排自动补上,被实心炮弹撞出来的‘通道’也在实心弹穿过整个小阵后被迅速而毫无混乱的弥补。 “这帮契丹人怎么会这般厉害?”铁勒台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明军士兵的纪律性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整个撒马尔罕国除了大汗的亲卫队,其它主力军队都达不到这么高战场纪律。但是大汗的亲卫队只有两千人,而面前的明国皇帝的禁卫军却足有五万多人,据说还有三个步兵卫留在京城没有参战。 他更加谨慎,下令士兵放缓了脚步,后排的弓兵几乎完全停下来,从箭壶中拿出箭矢再次射向明军。在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十步之前,又射出了三轮箭矢。但令他诧异的是,这过程中明军虽然又有上百人战死,但完全没有人开枪,所有人唯一的动作就是维持着整齐的队列,伴随着不断响起的鼓点前行。 “明军不会是傻了吧?”一个百夫长自言自语。 但就在这时,明军的指挥官大喊了一声,鼓点发生变化,明军士兵忽然停住脚步。 随即排在前方的火枪兵排成了比刚才还要更加密集的队形,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西虏。 铁勒台顿时绝感觉不妙,正要呼喊,就听整齐划一的枪声响起来,大约200支长枪同时打响,火光闪动连成一片,将站在最前一手拿刀一手持盾正准备上前肉搏的西虏淹没在一片白烟当中。 这些射击完毕的将士马上向后退却,从第二排将士的空隙中钻过去,到后面去装填弹药;原本排在第二排将士上前几步,将中间的缝隙全部去掉,也排成密集的队列,同样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他们打响。随即第三排的火枪兵冲上来重复这一动作。 铁勒台所部顿时被打蒙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手里的盾牌和身上的铠甲似乎是纸糊的,一点作用没起,排在最前方的五百士兵几乎人人身上的铠甲都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被弹丸打出来的小孔,有些人甚至背后的铠甲也被穿出了一个孔。 这五百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三十几个人没被弹丸击中或者只是擦破点皮。但这三十多人也惊叫着,丝毫不顾军令向后逃去。其它的士兵也被吓住了。 可面前的西虏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切一般,安静的装填弹药,随后又是先后三轮射击射向西虏,又有三四百人倒了下去。 这次幸存的士兵有人嚎叫着冲向火枪兵,但此时在鼓点的指挥下长矛兵已经来到火枪兵身旁,将这些失去理智的西虏全部杀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