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外。 数百人脸色发白,巨响落石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但足够震慑人心。 “是天威,一定是的,是有人做了恶事,连老天爷都要惩罚他。” 世人相信天道好轮回,信奉鬼神之事。 这才能让不明白的事情获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句话发人深省,大家的目光都不由看向一个人,看向了知县张德望。 有人没能忍住开口了,“寺庙是朝圣拜佛的地方,却出现那样龌龊事情,这是亵渎,是我佛动怒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竟鬼迷心窍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我佛慈悲,请宽恕我的罪行。” 说着,人跪在地上,对着天空叩起了头。 一切逐渐合理了起来。 若真的是天威,是老天爷的惩罚,那就一定有原因。 原因就是有人亵渎圣佛。 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张德望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氛的变化让他的情绪跟着发生了变化。 “可恶,胆敢扰乱剿匪军心,给我把他拿下。” 他必须遏制事态发展。 只是。 有的东西一开了头,就止不住了。 没有人把人拿下,反而是更多的人跪了下来。 “反了,反了,我是知县,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 “反了的人是你,是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连老天爷都容不得你,我佛一定不会饶恕你的。” 说话的还是那个人,声嘶力竭,又一脸的庄严肃穆,像极是传教士。 张德望手指发抖的指着这人,正要说什么…… 天空有什么在飘落。 洁白的…… 空气的温度骤降。 是雪。 下雪了。 这个时间点下雪也不算意外,已是入冬。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张德望受到指责的时候。 一片雪花正好了落在他的手指上。 “你们看,你们快看,这就是预兆,下雪了,是老天爷降下的罪诏,张德望,还不乖乖认罪,我佛不可辱。” 感受着指尖的寒冷,张德望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峡谷内的异象还没能解释,又下起了雪。 这是巧合吗。 如若不是巧合…… 不说其他,下雪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面前,剿匪还怎么进行。 就算峡谷能通行。 在下雪天剿匪需要面对许多问题。 光是寒冷就够折磨人,不仅会冻伤人,冻死人也不算什么稀奇。 没有人愿意在下雪天进行剿匪。 加上峡谷被堵。 即便是没有这一番指责张德望的言论…… 本来一场浩浩荡荡的剿匪,最后连摩坨寨都没有见到,就打道回府了。 想想,觉得可笑。 想想,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看到剿匪的队伍就这样回来,又听到期间发生过的事情。 定远县的议论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这也太巧了把。” “哪里是巧,就慈法寺的事情,知县就是罪大恶极,这是老天爷显灵了。” “又是峡谷发生异象崩塌,又是下雪,都让知县遇上了,这就是专门在针对知县。” “坏事做尽,别人收不了你,就让老天爷收了你。” “据说知县在回来的路上染上了风寒。” “这叫什么,这叫恶有恶报。” “我得回家多上两柱香。” 这一次,张德望不是什么装伤装病,他是真的染上了风寒。 先是峡谷受到惊吓。 又受到别人的指责,情绪大乱。 加上突来的下雪。 再想到剿匪夭折,立功劳的计划成为泡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情…… 这就导致了风寒入侵。 放在当下的医疗水平,风寒不容小觑,足以让人致死。 当一个人,当大家都在烧香拜佛希望他不得好死的时候。 这应该叫做顺应民意。 这一天,传来了一条噩耗。 知县因染风寒,不治身亡…… 听到这么一条噩耗,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难过?开心? 大家最后的评价是,什么样的人,注定是什么样的命。 白雪给院子披上了银装。 裴尘穿上了秦宓儿刚缝制好的新衣。 不说其他。 光是一针一线都出自妻子的手,穿在身上就是一种暖和。 裴尘的对面,坐着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从里到外透着可爱劲的华云筝。 由于受冻,脸蛋红通通的。 入门的时候,裴尘就忍不住在她的脸蛋捏了两下。 屋里,倒是秦宓儿穿的最简约,还是秋天的旧衣裳。 不是买不起新衣裳。 是她自己不想要。 她自己说的,又不觉得冷,衣服还新着,干嘛花冤枉钱买新的。 她就是这么的节约。 却又给华云筝置办了一件件新衣。 裴尘也任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事实上,她的确是不觉得冷。 原因是她有气劲护体,帮她抵御寒冷。 真是让人羡慕的习武之人。 “接下来,你要忙一段时间了,不过想来不会太麻烦,蜂窝煤这样的东西,只要被人知道了,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裴尘交代着华云筝。 “宓儿,你就陪陪云筝,大冬天,就她一个女孩子,有你在身边,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姐姐该和先生在一起才对啊。” 华云筝脱口而出,心里想的是,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罪人,破坏姐姐和先生在一起。 裴尘敲了她的脑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还有,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在明面上的最大棋子,我不想再有上次的事情,宓儿如今这么强,有她在,是最安全的。” 自从上次遇袭,华云筝就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是遇袭后的又一次奔波。 虽说是有了玄甲兵,护卫能力今非昔比,可担心是在所难免的。 论本事,如今最强的不是什么玄甲兵,而是秦宓儿。 让秦宓儿一起,是出于对危险的考虑。 再说了,大冬天,她就一个女孩子,有秦宓儿在,能彼此照应。 一把将秦宓儿拉入怀里,捧着她的小手呼着气。 “总是得你找点事情做的,谁让你这么有本事。” 通透的眼睛看着夫君,秦宓儿说道:“我不知道夫君要干什么,可我知道,夫君让我和妹妹一起,其实是一种保护。” 裴尘捏了捏她的鼻子,“听话就对了,到时再去找你们。” 明面上的棋子,确实最吸引人目光,可要运用得当,明面上的棋子又是最安全的。 谁要是敢耍手段,那他的手段就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张德望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程家军了。 都不用多想,程如玉是在袭击华云筝的时候吃的亏,她要是想报复,绝对不会放过华云筝。 明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华云筝。 自己要怎么做? 把华云筝藏着,好好保护起来? 这是一个办法,但是太被动了。 再说,如今程家军的一举一动都有顾及。 这样的情况下,不如主动出击。 办法很简单,就像范家和秦氏商铺那次,只要秦氏商铺足够的强大,结果就是范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要提高华云筝的地位,程如玉就不敢随随便便找事情。 而就如今程家军的处境,一旦华云筝成为大家的焦点,程如玉想要用什么狡诈手段,遭殃的会是程家军。 目的就是扩大华云筝的影响力。 大冬天,本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自己则要反其道而行之,是时间宝贵,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都需要有时间去完成。 送走了秦宓儿和华云筝后,裴尘一个人站在雪中想着事情。 这一场雪下得很好。 张德望在这场雪里死了。 官船沉没,程家军被杀,就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在这场雪中被掩盖。 州牧派来的人是在苍梧郡住下了。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这一方面是职责所在。 另一方面,他是被外派的特使,在苍梧郡,代表的是州牧的意志,他可以获得种种特权待遇,这是待在州牧身边所没有的。 要说以前的程家军,是一只四处乱咬人的疯狗。 那么现在就是被拴上了绳,在特使面前需要表现出温顺。 踩着积雪,裴尘来到了秦云镖局。 镖局里早有人在等待。 这是两个女人。 化着浓妆的一个,长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身穿护具的一个,十足是一个金刚芭比。 屠七巧和杨凤娇就在镖局里等着裴尘来到。 剿匪的事情后,加上下雪,摩坨寨回归了平静,这段平静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屠七巧曾在逃离摩坨寨的时候说过,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反正摩坨寨没什么事了,自己也要到处走走,就把她带上,加上杨凤娇和她是走到哪,跟到哪。 有着杨凤娇,她也不会拖自己后脚。 会带上她们,还有另一个原因。 自己想要有一个另外的身份,自己不能再是裴尘,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秦宓儿、华云筝的关系。 目的就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做一些事情。 带着屠七巧和杨凤娇,算是一种简单的误导手法。 当然,她们的身份也不再是摩坨寨的匪寇,她们会是自己的侍女。 目的是为了突显自己接下来的身份。 至于有没有人认出她们。 接下来的行程是离开定远县。 就算在定远县中,也没什么人真正知道她们,何况是离开了定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