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桓看了一眼,洪大监顿时心中一紧,连忙冲着李桓的背影恭敬的拜了拜道:「多谢侯爷指点,奴婢这就去!」 走向偏殿的李桓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宫门方向,眼眸之中有若有若无的笑意闪过。 虽然说这些士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门前,稍稍的有些出乎李桓的预料,但是无非就是时间上稍稍提前了一些罢了,而针对这一切他却是早有安排,可谓是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渐渐的天色放亮,一些后来者在人群当中似乎是发现了故交好友,忍不住低声攀谈起来,似乎是以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 突然之间,有人似乎是随意的向着四周看了看,下一刻此人却是睁大了眼睛,嘴巴忍不住张开,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口中发出异样的声响。 这人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身边同伴的注意,下意识的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不少人同样也是睁大眼睛,面露愕然之色。 看着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队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士卒此刻正将整个广场给团团包围起来,这些士子有如此的反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任是谁陡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被一群士卒给包围了起来,心中要是没有点惶恐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不少人更是暗暗猜测这些士卒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们事先一点察觉都没有。 随着发现四周隐隐将他们给包围起来的士卒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几乎所有在那里静坐的士子都发现了这点。 有人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有人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冲着四周的士卒指指点点,反应可谓是不一而足。 随着天色彻底的放亮,新的一天到来,若然是往常的话,紧闭了一夜的宫门便要开启,可是这个时候宫门却是依然紧闭,那洪大监用一夜没有合眼,熬的通红的眼睛盯着外间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哪里敢下令将宫门开启啊。 虽然说看上去这些读书人没有那个胆量敢冲击宫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便是他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内阁 一早便来到内阁的几位阁老此时正聚在一处。 王阳明神色郑重的看着杨廷和、刘宇等人缓缓开口道:「诸位,宫门外的那些士子大家想来都看到了吧,说一说吧,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我们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大明竟然闹出国子监数千士子于宫门前聚集这样的事情来,往大了说是逼宫,往小了说也是国子监士子妄议朝政。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内阁的失察之罪是逃不掉的。 且不说天子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夹在中间的内阁必然是要吃挂落,说不得天子的斥责口谕都在路上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内阁肯定是要拿出一个解决之法,无论是面对天子还是解决宫门前的那些士子。 所以说王阳明才会在内阁众人聚齐之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询问。 内阁除了杨廷和、刘宇几位阁老之外,尚且还有大大小小的吏员,不要小觑了这些人,其中一些人可不单单是吏员的身份,而是有着翰林学士的身份,一旦外放至少也是州府级别的官员,未来都是有望入阁的存在。 听了王阳明的话,众人低眉垂目,并没有谁人当先开口。 宫门前的那一幕不管是事先之情还是事后才知晓,反正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以及动静来真的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直到这会儿一些人还在消化着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 虽无内阁首辅之实,却隐隐有内阁首辅之权的王阳明将众人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最后目光落在了杨廷 和身上。 王阳明心中很清楚,相比于杨廷和来,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实在是太浅薄了,哪怕是他不久之前方才主持了一届科考,名义上名下多了数百新进的门生弟子,但是这些人有多少肯站队他这边且不说,单单是杨廷和数十年来在朝堂之上的人脉关系网便不是他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在朝堂之上,真正代表着百官的并非是他王阳明,而是眼前这位宦海沉浮,在百官之中呼声最高,最有希望进位内阁首辅大臣的杨廷和。 深刻的了解杨廷和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所以王阳明才将目光投向杨廷和缓缓开口道:「杨大人,你且说说看,这件事情我等该如何处置才好?」 一道道的目光登时落在了杨廷和身上。 杨廷和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之色冲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道:「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为陛下分忧解难,国子监众士子齐聚于宫门外进谏,虽情有可原,然此举有逼迫君父、藐视朝廷之嫌,我等绝不能坐视,当速速劝返这些士子,否则的话,我等又有何颜面面见陛下。」 说到最后,杨廷和的话语声斩钉截铁,充斥着一种果决的意味儿。 刘宇在一旁闻言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杨阁老所言甚是,身为内阁阁臣,我等绝不能坐视那些士子这般胡闹,必须要马上将之驱离。」 王阳明眉头一挑,正欲说话,忽然之间外间传来一个熟悉而又尖锐的声音道:「几位阁老何在,陛下口谕。」 听得外间那尖锐的声音,众人只是稍稍一愣神当即便整理了心情向着大厅入口处望去。 就见丘聚正神色郑重的大步而来。 对于丘聚的来意,在场众人都是聪明人,不用猜也能够想到必然是同宫外的那些士子有关。 果不其然,就见丘聚走上前来,冷着一张脸道:「陛下口谕,陛下有问,宫外何人聚集,为何喧哗,即令内阁处置,速速回禀。」 对视一眼,王阳明、杨廷和几人恭敬冲着丘聚躬身一礼道:「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内阁众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之后当即奔着宫门方向而去,而与此同时朱厚照同李桓也是悄然出现在了宫门附近。 只不过天子这次却是轻装简行,身边只带了李桓以及两名随侍的大太监,其余的内侍、宫女一个都没有带上,所以几人站在那里,只需要稍加隐藏身形便不用担心会被人给发现。 看着内阁重臣向着宫门方向而去,朱厚照看向李桓道:「李卿,你说内阁诸公能劝退这些人马?」 李桓微微摇了摇头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够劝退的话,这些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岂不是白费了吗。」 大明正德四年九月,大明爆发了叩宫大案,内阁连劝三次不得,帝震怒,遂令锦衣卫指挥使李桓亲理此案。 锦衣卫缇骑四出,共计捉拿以士子林苑、董辉、陈碧章、赵京等百余名士子,涉案官员数十人。 不出半月,负责亲审叩宫大案的李桓上书天子,建议天子严惩杜源,林苑等一干主犯。天子朱笔御批,凡涉案之人,皆斩,令亲自下旨剥夺当日参与之人功名,另严禁其族内三代之人不得科考。 消息一出,天下为之哗然,然而天子旨意已下,纵然是朝堂百官连番奏疏也难以改变天子决心。 大明正德五年,正月初六日,坤宁宫中充斥着一种紧张肃穆的气氛,大量的宫女进进出出,一道道的目光投向皇后寝宫方向。 一身常服的天子此刻正在殿中来回走动,脸上满是紧张以及关切之色,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里间。 一旁的张太后同样脸上带着几分担心之色,不过相比朱厚照来,张太后多少还算冷静,看了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天子一眼道:「皇帝,不用太过担心,邵真人以及冠军侯不是都说够了吗,皇后身子骨无碍,定然可以为皇帝顺利的诞下龙子的。」 天子成亲数年,后宫佳丽众多,可是这些年来却是一直无有子嗣,刚开始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但是时间久了,一位帝王继位数年,膝下却无有子嗣,这可是莫大的缺点,甚至不少朝臣也屡屡上书天子选秀充斥后宫。 所谓的充实后宫只是借口,无非就是在劝谏天子考虑皇家子嗣传承的问题。 这点朱厚照自己心知肚明,可是就如邵真人、李桓所说的那般,他少年之时,太过贪恋美色,以至于伤了元气,如果不是这两年在邵真人以及李桓的督促、劝导之下修身养性,怕是这辈子都别想什么子嗣的问题了。 当然这都是过往,自从在皇史宬,得了楚毅一杯灵茶直入先天之境,朱厚照早年所损耗的本源已然彻底补了回来,加之一直修行玄武吐息法这一门养生秘法,可以说朱厚照身子骨之强健,鲜少人能够与之相比。 这一点只从朱厚照后宫之中,数名嫔妃接连有了身孕便可见一般。 不过即便是后宫接连传出有嫔妃有孕的消息,但是相比之下,皇后所怀才是真正的嫡长,若为男孩即为天子嫡长子,大明未来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 正因为如此,皇后产子可以说是牵连了宫内宫外不知多少人的心思。 殿外,被天子特意召进皇宫的李桓还有邵元节真人二人正相对而坐,一脸笑意的品着清茶。 以二人的修为,对于里间的动静自然是了如指掌,不过两人却是丝毫没有担忧的意思。 皇后生产的确是天大的事情,尤其还是当今天天子第一个子嗣,说不得诞生的就是为来的大明储君,可以说是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若非如此,天子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将二人都给请来了。 实在是天子对那些御医的能力不大信任,这么些年,自他少年之时便已经同身边侍奉他的宫女有了男女之事,然则一直以来却没有一个女人怀上龙子,结果太医院那边却是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当初太医院更是参与到谋逆毒害他的谋逆大案当中,哪怕是太医院上下已经经过了一场大清洗,但是朱厚照对于太医院那是发自内心的不信任。 相比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朱厚照反倒是更加的相信李桓还有邵元节。 皇后寝宫之中,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声传出,单听那喊声就能够知晓皇后所承受的痛苦。天子的脚步越发的凌乱起来,终于忍不住向着身边的丘聚道:「丘大伴,快去将邵真人还有冠军侯请来。」 一旁的张太后自然知道朱厚照命人唤李桓、邵元节二人前来的目的,张了张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张太后这会儿见皇后迟迟无法产下龙子,再加上朱厚照的紧张情绪影响之下,自身也有些紧张起来,同样是将希望寄托到了李桓还有邵元节二人的身上。 外间,李桓同邵元节对视一眼,默契的将茶盏放下,就见丘聚一溜小跑的过来冲着李桓、邵元节二人一礼道:「邵真人、冠军侯,快随咱家进去,陛下召见。」 进入殿中,朱厚照见到李桓的时候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一般冲着李桓还有邵元节二人道:「冠军侯、邵真人,皇后那边迟迟无法诞下龙子,朕担心.....」 看朱厚照这般紧张,说实话李桓还真的很少从朱厚照身上看到这般失态的时候,不过想一想倒也正常。 这毕竟是朱厚照第一次为人父,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要是没有点反应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轻笑一声,李桓向着朱厚照微微一笑道:「陛下尽管放心便是,皇后娘娘那里肯定无碍的。」 邵元节也是捋着胡须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至多子多福之相,陛下大可放心便是。」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急匆匆的跑出来道:「陛下,不好了,稳婆说皇后娘娘难产.....」哗啦一下,正手中拿着佛珠向着大明朱家列祖列宗祈福的张太后忍不住手一抖,顿时佛珠摔落于地。 朱厚照更是面色为之一变,一股凛然的威势勃然而发道:「不是说一切都好好的吗,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