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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官的报复

我的姑父叫朱棣 青史尽成灰 6586 2024-07-08 21:26
   徐景昌嘴上说没什么,但太阿高悬,蹇义总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他做事已经非常小心了,不敢说半点错处没有,但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譬如给官吏加的津贴,都是以武英殿议政,太子监国的名义发布。这种事情就算陛下不喜追究下来,也不能单独问他的罪过。  要挨板子,一起撅屁股罢了。  又能有什么!  但是徐景昌抓的这件事却不一样,那是蹇义早年的一桩错处。更好玩的是当年授意的人,已经在靖难之役中,瓦解冰消了。  蹇义没法推脱责任,只能自己扛下来。  而一旦他自己扛,事情就微妙了。  毫不夸张讲,自己的去留已经捏在了徐景昌的手里,他具备了扳倒自己这位天官的能力。  宦海沉浮,这本就是寻常的事情,蹇义还不至于失态,但是蹇义想不通,徐景昌到底是怎么一抓一个准?  难道锦衣卫真的手眼通天?  他们能明察秋毫,大明上下,无所不知?  想来想去,蹇义不由得出神,徐景昌察觉之后,轻笑道:“蹇天官,我主张的针对官制的改革,你怎么看?”  蹇义稍微迟疑,立刻道:“很好,我全都赞同,如果需要,我和定国公一起联名上奏,恳请陛下降旨通过。”  徐景昌笑了,他突然道:“蹇天官,咱们俩也是老朋友了,你能跟我聊聊心里话不?”  蹇义听到这里,竟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脸上带笑,“求之不得。”  徐景昌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有些想不通啊,你说一个没啥经验的进士官,刚刚进入官场不久,为什么就有人愿意给他很重要的事情,难道就不怕他出了疏漏吗?”  徐景昌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随便举个例子,还望蹇尚书解惑。”  蹇义也很干脆点头,沉声道:“其实吧,此事跟士林的一些习惯有关。”  “怎么讲?”  “自然是半部论语治天下了。”蹇义笑道:“人们通常会觉得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人,什么事都能办好。考中了进士,俨然文曲星下凡,伱说神仙做事,还能有错吗?”  徐景昌恍然,用力点头,可随即又困惑道:“蹇尚书,寻常百姓这么想也就罢了,难道就没有明白的人?”  蹇义哈哈大笑,吐出了四个字,“将错就错!”  徐景昌也恍然道:“原来如此,没有出错,哪有油水可捞?而且初入官场的年轻人犯错,又是学问人品极好的,大家伙都愿意网开一面,再给一次机会,对吧?”  蹇义长叹一声,也就不需要多言了。  当年初入官场的蹇义就是如此,将错就错,让他处理一些自己也不擅长的事情,随后上面那些人捞好处,如果出了事,就让他背锅。  不过蹇义是幸运的,他不但没有背黑锅,还因为运气不错,进入吏部,十年冷板凳坐下来,熬上了吏部右侍郎。  随后在建文朝,被黄子澄等人排挤,朱棣登基,直上青云,坐上了吏部天官的宝座。  说实话,如果不是徐景昌提起这事,蹇义都几乎忘了自己当初刚刚进入官场的事情了。  恍惚间,竟然仿佛前世一般。  “定国公,用人的这套东西,千年传承,无师自通。所谓结党营私,互相庇护,朋比为奸,贪赃枉法,就在这里面啊!”  徐景昌点头,“属实。”  蹇义又叹了口气,“定国公,如今你官居一品,身为通政使,俨然宰相。我不妨说句过分的话,为什么历代贤臣名士都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不愿意有所作为……也不是说大家伙都因循守旧,贪得无厌。实在是一副老病之躯,不好瞎折腾,纵然是好心,让下面的人去做,也会漏洞百出,难以收拾。”  徐景昌很用力点头,“天官之论,确实老成谋国,金玉良言。但我想请教一句,当真就没有办法,就不能稍微改变一下?”  蹇义眉头一皱,他略沉吟一阵。就忍不住轻叹道:“定国公,你此番匆匆回京,就是这个目的吧?”  徐景昌颔首,随后十分感叹道:“蹇天官,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奈何眼下机会难得。南边下西洋,北边榷场。商货圆通,财税大增。天子有励精图治并吞八荒之心,臣子也该有大刀阔斧,谋万世太平之念。如果错过了这个当口,你我都会悔之晚矣的。”  徐景昌感叹道:“我绝非要拿捏老兄,更不是要扳倒你这位天官,我心里头清楚,你是最清楚官场事情的人,接下我身居一品,俨然宰相……你这话还是不对的,宰相承上启下,要直接处理政务……但是我现在顶的还是通政使的头衔,归根到底,我的使命是让政务上下通达,真正做事情的,还是诸位同僚。”  蹇义听这话,浑身一阵阵颤抖,心里头暗暗惊叹。  虽说他是地地道道的老油条,但是依旧不免怦然心动。  这是做事的良机不消多说,徐景昌又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属实是难得。  如果放在几年前,蹇义立刻热血沸腾,直接挽起袖子了。  但是如今的他,可没有那么容易上头。  “定国公,你看我这边要怎么办,你有个妥当的章程没有?”  蹇义依旧把皮球踢给了徐景昌。  徐景昌也不意外,“蹇尚书,说到底还是用人的问题,朝堂需要增加商税的份额,整个财税都要调整,怎么收上来税,又由谁,还真有一个办法,我也跟夏尚书提过,奈何他没有兴趣。”  徐景昌好奇道:“是什么办法?”  蹇义道:“是这样的,以如今大明的状况,我们在每个州府县城,增设官吏,收取商税,非但繁琐复杂,而且还得不偿失,有好些县城,收上来的税,还不够官吏的俸禄。”  徐景昌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承认。  山东,北平,有许多州县都是这样。  收上来的那点银钱粮食,还不够当地官员的俸禄,需要朝廷补贴。如果一律增加官吏,征收商税……税能收上来多少还不确定,俸禄开支肯定爆了。  而且还会造成拼命压榨老百姓的情况,搞不好地方天怒人怨,激起民变。  有人说,难道征税还能亏了?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非要强征税赋,不但会亏钱,还能亡国。  徐景昌道:“蹇尚书,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蹇义笑道:“也谈不上好办法,无非是在几个紧要的关口,设立税卡,比如说广州、宁波、泉州,这三处都有市舶司,需要向外贸易,我们只要针对需要出售的商货征税就是了。”  “怎么说?”  “这不很容易吗,如果售价二十两一匹,按照三成税赋,就是六两银子,对吧?”  “对,这不还是现在的办法吗?”  蹇义笑道:“不一样的,以这匹丝绸来说,买进来的时候,许是要八两,转卖出去二十两,商人赚的是十二两,并非二十两,按照二十两征税,其实不公平的。”  徐景昌恍然一惊,蹇义说的什么玩意,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不就是增值税吗!  针对增值额征税,当然了,你要是拿不出来前面的凭证,那就最后一个商贾负责。  如此一,只要抓住少数几个地方,也就够了。  官吏增加不多,效果却是拔群。  “蹇天官,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夏尚书不愿意答应?”  蹇义呵呵道:“征税这个东西,代表权柄啊,能征所有人的税,凭什么只征少数人的?”蹇义笑眯眯的,“更何况,这么一来,只要在苏州、松江、九江、淮安、北平、广州等地设立税官就够了,不必满天下增设税官。你也清楚,夏原吉一直想拿他的户部取代吏部,成为百官之首。他怎么甘心少增加官吏的议案?”  徐景昌恍然,摸了摸下巴,貌似这事还是自己跟老夏说的。  “蹇天官,那你主张怎么办?”  “好办,把整个大明,划分几个征税大区,每个方向,安排一名官吏,不管叫什么名号,总揽征税事宜,配属税丁,设立账房,安排相应的钱庄,方便商货流通。到时候我们只要在朝中增设总算衙门也就是了。”  徐景昌深深吸口气,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蹇天官,您老真是谋国之臣,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啊!”  蹇义哼道:“我早说有用吗?朝中事又岂是我说了就能办的!定国公,我突然想通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有些人果然是居心叵测,用心歹毒,天生的混账。”  蹇天官切齿咬牙,怒不可遏,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徐景昌两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刚刚你提到的这个总算衙门,要不要交给户部?”  “交给户部?做梦去吧!正好放在通政司下面,要不仿效宋朝,设个三司使也行,反正不能让姓夏的插手!”  (本章完)  徐景昌嘴上说没什么,但太阿高悬,蹇义总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他做事已经非常小心了,不敢说半点错处没有,但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譬如给官吏加的津贴,都是以武英殿议政,太子监国的名义发布。这种事情就算陛下不喜追究下来,也不能单独问他的罪过。  要挨板子,一起撅屁股罢了。  又能有什么!  但是徐景昌抓的这件事却不一样,那是蹇义早年的一桩错处。更好玩的是当年授意的人,已经在靖难之役中,瓦解冰消了。  蹇义没法推脱责任,只能自己扛下来。  而一旦他自己扛,事情就微妙了。  毫不夸张讲,自己的去留已经捏在了徐景昌的手里,他具备了扳倒自己这位天官的能力。  宦海沉浮,这本就是寻常的事情,蹇义还不至于失态,但是蹇义想不通,徐景昌到底是怎么一抓一个准?  难道锦衣卫真的手眼通天?  他们能明察秋毫,大明上下,无所不知?  想来想去,蹇义不由得出神,徐景昌察觉之后,轻笑道:“蹇天官,我主张的针对官制的改革,你怎么看?”  蹇义稍微迟疑,立刻道:“很好,我全都赞同,如果需要,我和定国公一起联名上奏,恳请陛下降旨通过。”  徐景昌笑了,他突然道:“蹇天官,咱们俩也是老朋友了,你能跟我聊聊心里话不?”  蹇义听到这里,竟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脸上带笑,“求之不得。”  徐景昌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有些想不通啊,你说一个没啥经验的进士官,刚刚进入官场不久,为什么就有人愿意给他很重要的事情,难道就不怕他出了疏漏吗?”  徐景昌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随便举个例子,还望蹇尚书解惑。”  蹇义也很干脆点头,沉声道:“其实吧,此事跟士林的一些习惯有关。”  “怎么讲?”  “自然是半部论语治天下了。”蹇义笑道:“人们通常会觉得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人,什么事都能办好。考中了进士,俨然文曲星下凡,伱说神仙做事,还能有错吗?”  徐景昌恍然,用力点头,可随即又困惑道:“蹇尚书,寻常百姓这么想也就罢了,难道就没有明白的人?”  蹇义哈哈大笑,吐出了四个字,“将错就错!”  徐景昌也恍然道:“原来如此,没有出错,哪有油水可捞?而且初入官场的年轻人犯错,又是学问人品极好的,大家伙都愿意网开一面,再给一次机会,对吧?”  蹇义长叹一声,也就不需要多言了。  当年初入官场的蹇义就是如此,将错就错,让他处理一些自己也不擅长的事情,随后上面那些人捞好处,如果出了事,就让他背锅。  不过蹇义是幸运的,他不但没有背黑锅,还因为运气不错,进入吏部,十年冷板凳坐下来,熬上了吏部右侍郎。  随后在建文朝,被黄子澄等人排挤,朱棣登基,直上青云,坐上了吏部天官的宝座。  说实话,如果不是徐景昌提起这事,蹇义都几乎忘了自己当初刚刚进入官场的事情了。  恍惚间,竟然仿佛前世一般。  “定国公,用人的这套东西,千年传承,无师自通。所谓结党营私,互相庇护,朋比为奸,贪赃枉法,就在这里面啊!”  徐景昌点头,“属实。”  蹇义又叹了口气,“定国公,如今你官居一品,身为通政使,俨然宰相。我不妨说句过分的话,为什么历代贤臣名士都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不愿意有所作为……也不是说大家伙都因循守旧,贪得无厌。实在是一副老病之躯,不好瞎折腾,纵然是好心,让下面的人去做,也会漏洞百出,难以收拾。”  徐景昌很用力点头,“天官之论,确实老成谋国,金玉良言。但我想请教一句,当真就没有办法,就不能稍微改变一下?”  蹇义眉头一皱,他略沉吟一阵。就忍不住轻叹道:“定国公,你此番匆匆回京,就是这个目的吧?”  徐景昌颔首,随后十分感叹道:“蹇天官,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奈何眼下机会难得。南边下西洋,北边榷场。商货圆通,财税大增。天子有励精图治并吞八荒之心,臣子也该有大刀阔斧,谋万世太平之念。如果错过了这个当口,你我都会悔之晚矣的。”  徐景昌感叹道:“我绝非要拿捏老兄,更不是要扳倒你这位天官,我心里头清楚,你是最清楚官场事情的人,接下我身居一品,俨然宰相……你这话还是不对的,宰相承上启下,要直接处理政务……但是我现在顶的还是通政使的头衔,归根到底,我的使命是让政务上下通达,真正做事情的,还是诸位同僚。”  蹇义听这话,浑身一阵阵颤抖,心里头暗暗惊叹。  虽说他是地地道道的老油条,但是依旧不免怦然心动。  这是做事的良机不消多说,徐景昌又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属实是难得。  如果放在几年前,蹇义立刻热血沸腾,直接挽起袖子了。  但是如今的他,可没有那么容易上头。  “定国公,你看我这边要怎么办,你有个妥当的章程没有?”  蹇义依旧把皮球踢给了徐景昌。  徐景昌也不意外,“蹇尚书,说到底还是用人的问题,朝堂需要增加商税的份额,整个财税都要调整,怎么收上来税,又由谁,还真有一个办法,我也跟夏尚书提过,奈何他没有兴趣。”  徐景昌好奇道:“是什么办法?”  蹇义道:“是这样的,以如今大明的状况,我们在每个州府县城,增设官吏,收取商税,非但繁琐复杂,而且还得不偿失,有好些县城,收上来的税,还不够官吏的俸禄。”  徐景昌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承认。  山东,北平,有许多州县都是这样。  收上来的那点银钱粮食,还不够当地官员的俸禄,需要朝廷补贴。如果一律增加官吏,征收商税……税能收上来多少还不确定,俸禄开支肯定爆了。  而且还会造成拼命压榨老百姓的情况,搞不好地方天怒人怨,激起民变。  有人说,难道征税还能亏了?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非要强征税赋,不但会亏钱,还能亡国。  徐景昌道:“蹇尚书,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蹇义笑道:“也谈不上好办法,无非是在几个紧要的关口,设立税卡,比如说广州、宁波、泉州,这三处都有市舶司,需要向外贸易,我们只要针对需要出售的商货征税就是了。”  “怎么说?”  “这不很容易吗,如果售价二十两一匹,按照三成税赋,就是六两银子,对吧?”  “对,这不还是现在的办法吗?”  蹇义笑道:“不一样的,以这匹丝绸来说,买进来的时候,许是要八两,转卖出去二十两,商人赚的是十二两,并非二十两,按照二十两征税,其实不公平的。”  徐景昌恍然一惊,蹇义说的什么玩意,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不就是增值税吗!  针对增值额征税,当然了,你要是拿不出来前面的凭证,那就最后一个商贾负责。  如此一,只要抓住少数几个地方,也就够了。  官吏增加不多,效果却是拔群。  “蹇天官,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夏尚书不愿意答应?”  蹇义呵呵道:“征税这个东西,代表权柄啊,能征所有人的税,凭什么只征少数人的?”蹇义笑眯眯的,“更何况,这么一来,只要在苏州、松江、九江、淮安、北平、广州等地设立税官就够了,不必满天下增设税官。你也清楚,夏原吉一直想拿他的户部取代吏部,成为百官之首。他怎么甘心少增加官吏的议案?”  徐景昌恍然,摸了摸下巴,貌似这事还是自己跟老夏说的。  “蹇天官,那你主张怎么办?”  “好办,把整个大明,划分几个征税大区,每个方向,安排一名官吏,不管叫什么名号,总揽征税事宜,配属税丁,设立账房,安排相应的钱庄,方便商货流通。到时候我们只要在朝中增设总算衙门也就是了。”  徐景昌深深吸口气,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蹇天官,您老真是谋国之臣,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啊!”  蹇义哼道:“我早说有用吗?朝中事又岂是我说了就能办的!定国公,我突然想通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有些人果然是居心叵测,用心歹毒,天生的混账。”  蹇天官切齿咬牙,怒不可遏,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徐景昌两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刚刚你提到的这个总算衙门,要不要交给户部?”  “交给户部?做梦去吧!正好放在通政司下面,要不仿效宋朝,设个三司使也行,反正不能让姓夏的插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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