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年轻几岁,明月似乎已从灾难苦痛中走了出来,眉梢之间多了些喜色。 秋风则不然,虽是强作欢笑,但眼眸深处,却是难以掩藏那一丝痛苦之色。 “好,本太子既然来了,便为这些童子们留下一幅字吧。” 元智有心打探这姐妹俩的身世,倒是不介意写一幅字留下。 明月欢喜雀跃地准备好笔墨,将纸铺好,便用期待的目 光看着太子。 元智走近,凝神片刻,慢慢添墨提笔,然后悬空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大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一气呵成之后,又在最后署上自己大名。 元智头脑里的诗词,都是前世带过来,而这书法字体则是原主留下来的。 这些字体图画在人体细胞里已成记忆,加之这半年的练习加固,已成一体却非常流畅。 他放下笔谦虚道: “这些时日孤忙于军国大事,极少提笔写过字,倒是有些生疏,两位姑娘是行家,不要见笑。” 秋风哪敢妄加评论,却不作声,只是盯着这幅字观看琢磨。 元智的字体是正经八百的颜体行书,筋骨峻然,大气磅礴,还加上太子爷孤傲风骨。 这种字体常见于世,但也不完全都是。 太子本身的皇家气度与品质,也包含在其中。 “哇!” 明月一声惊呼。 她要活泼不少,没有姐姐秋风那样的矜持。 “殿下可真是一手好词好字,姐姐,先前我家中如此多的字帖,却也不见得有太子这字写得好啊!” 元智听闻心中一动。 家中收藏很多字帖,看来这两人倒还真是久读诗书的豪门高官世家的女儿。 “坐下说吧!” 元智大马金刀地坐在火边,反客为主道: “孤今日无事,刚好与两位姑娘好好聊聊!” 秋风与明月两人侧身坐下。 而秋风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她心中自然清楚,姐妹二人都是罪臣之女,隐在民间千辛万苦,还受人欺凌,最后跟着灾民逃往秦州一带。 这位太子爷今日是无意来此,还是有意,却是不知。 自从家族遭遇灭门之不幸,她已心若死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已是完了,虽然报仇心志尚在,可这谈何容易。 现在连吃穿都成问题,姐妹俩手无缚鸡之力,唯一的就是能识文断字。 幸得路老先生看重,她只想平平淡淡,教个书,隐姓埋名过完这一生便罢了。 如果这位太子爷心中有别的想法,自己却该如何处置? 天下之大,何处有她们姐妹俩的容身之所? 姐姐秋风头脑里想着心事,妹妹明月却是兴奋地看向元智,一双大杏眼灵动着。 她对着元智嫣然一笑,道: “太子殿下真是一笔好字,却不知是临的何人字帖,我却是从未见过呢?” 元智丹凤眼一眯,莞尔一笑道: “没有临过,只是自己胡乱写些罢了。” 一听这话,明月脸上更是写满了佩服。 一双漂亮大杏眼眨呀眨地看着太子爷,眼中满是小星星。 自创一种字体,真是了不得。 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七岁姑娘,才子佳人的故事听得很多,何况,面前的太子爷是何等的高大挺拔与年轻英俊。 秋风则完全不同,她想着心事,从柴火边拿起一个陶罐,在一个粗瓷杯子里倒上热水,端到元智面前,细声道: “学堂简陋,殿下请喝一杯热水吧。” 旁边高进正要出手阻止,元智却伸手平静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把它放在面前的书桌上。 透过袅袅升起的蒸气,他若有所思地出神片刻,忽地道:“两位姑娘家学渊源,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吧?” 这话一出口,现场气氛陡然变幻。 秋风顿时脸色惨白,低头不语,便连活泼的明月也垂下头去。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秋风才艰难地抬起头,沉声道: “不瞒太子说,我们姐妹俩是罪臣之女,家被抄,父母均死,两位兄长充军发配…我们被好心人收留,今年水灾又逃难至此,幸得太子殿下慈悲为怀,赈灾安民,我们才安定下来,准备教书为生。” 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艰难忘却的伤疤又被人活生揭开,心中血淋淋的好不痛苦。 偏生问这话的人,又是不能得罪之人,秋风只觉得心中如刀割一般,泪如雨下。 明月也是双手掩面而哭泣。 罪臣之女? “两位姑娘请别再哭泣,本太子监国执政,如有冤情,尽管报来,是哪级衙门处理的事,孤为你们主持正义。”元智沉声道。 冤情? 是当今皇帝,你的父皇下诏书处置的,你能翻案吗? 秋风霍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愤怒。 当看着太子一脸的真诚,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叹道: “太子爷难道不知,翻案可不是一二句话说得清,需要重审不说,还得重新收集证据…唉,四年过去了,许多人砍头、发配,我姐妹俩手上连一份书证都没有,算了,罪女谢太子殿下关心!” 秋风肃穆起身,对着太子打躬作揖。 元智这才醒悟。 敢情这事发生在父皇瘫痪之后,曹贼急着揽权布局之间,应该是他排除异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下矫诏处置她们家的吧。 自己终究是现代人的心理,秋风她们对太子还是有戒心。 毕竟是他父皇下的诏。 “是孤唐突了。”太子长叹道: “既是如此,二位姑娘可随孤到京师里,你们有文化,国家建设需要人才,你们可以在衙门或京师学堂求职,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强太多。” 没想到秋风一口回绝,道: “罪女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路老先生对咱姐妹俩的恩德,咱决不能忘,况且咱两姐妹已忘了过去,只想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还望殿下准许。” 太子无语。 “既如此,你们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本太子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好的归宿。” 元智感到自己的一切言语,现在讲出来都有些苍白,然后再说。 看到两个薄命红颜,心里不由一阵惋惜,“你们住在学堂里么?” 秋风点头道: “是的,路老先生是村的里长,他安排我姐妹俩在此教授童子启蒙,住所便在后面的一间小屋,只是居所简陋,不便让太子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