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萱愣了一下,点头道:“对,他被免去了宰相职位。” 裴行俭默然不语。郑令萱道:“你还有要问的吗?” “没有了。”裴行俭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姑娘若是在调查苏老将军的案子,可以去找一个人帮忙。” “找谁?”郑令萱脱口道。 裴行俭微微一笑:“你果然在调查苏老将军的案子,据我所知,杨德裔绝不敢得罪他,你是大理寺的人?” 郑令萱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问道:“你说的“他”是谁?莫非是幕后陷害苏将军的人?” 裴行俭叹道:“莫要多问,就算诸葛三元知道他的身份,也拿他没办法,还会取祸上身。你们如果要为苏公洗刷冤屈,可以去找李敬玄帮忙。” “那你呢,你也是被冤枉的吧?”郑令萱道。 裴行俭回到地面坐下,淡淡道:“谁也救不了我。” 郑令萱见他闭上双眼,显然已不愿再交谈,便转身离去了。 因为翰林院的案子,她名义上被武承嗣调用。找上司说了一声,便离开刑部,去了大理寺。 来到武承嗣的少卿衙时,只见他和一堆文吏一样,坐在一张桌案前,正在翻找着案宗。 武承嗣站起身,微笑道:“你既然亲自过来了,想必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郑令萱向那些文吏看了一眼,武承嗣会意,点头道:“进我书房说话。” 来到书房,郑令萱这才将裴行俭的话都说了,末了,总结道:“我感觉裴侍郎说的那人,很可能是许敬宗和袁公瑜中的一人!” 武承嗣思索片刻,缓缓道:“不错,他说李敬玄和他们掺合在一起,显然就是那两人。根据我的判断,那人应该是许敬宗!” “为什么?” 武承嗣道:“很简单,翰林院涉案之人高岚是工部主事,刑部又突然想抢夺翰林院的案子,让裴行俭下狱的李义府是吏部尚书,这些事都和尚书省有关。” 郑令萱吃惊道:“你莫非早就在怀疑尚书省?” “不错,若非如此,我早就去吏部调江融卷宗调查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武承嗣叹道。 郑令萱点点头说:“裴行俭说咱们可以去找李敬玄,要不要试试?” 武承嗣心想:“裴行俭在历史中是不亚于李勣的人物,文武双全,他的眼光应该可以信任。”颔首道:“也好,刚好我对许敬宗的怀疑还需要佐证。” 说着,两人一同离开大理寺,直奔皇城。 尚书左右仆射都有两个办公地点,一处在尚书省内,另一处在中书省政事堂内。 武承嗣和郑令萱先来到尚书省,询问后得知李敬玄在政事堂,便转道去了大明宫。 来到政事堂,武承嗣心有感慨。 这间并不算奢华的大厅,便是所有宰相们议政的地方。很多决策便是由一名宰相发起,其他宰相共同商议,最后起草政令。 只有大的政令,才需要由皇帝决断。 政事堂的宰相基本上囊括了三高官官,故而只要政令在这里通过,门下省便不会驳回,尚书省在执行上也会更加顺畅。 所有宰相在政事堂内,都设有一个办公房,虽然狭小,但因为靠近皇帝和皇后,故而宰相们宁愿在这里办公。 武承嗣和郑令萱来到李敬玄公房时,只见房内空空荡荡,书籍文案似乎刚被搬空,地上尽是碎纸,他这才想起李敬玄被免去宰相的职位了! 李敬玄正瘫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见两人进来,自嘲道:“武掌院,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莫非是来帮我搬东西不成?” 武承嗣叹道:“李仆射,你就不该牵扯进英国公府的事情中。” 李敬玄愣了一下,见他语气诚恳,并非过来幸灾乐祸,长叹一声:“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站起身,伸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问道:“这位是?” 郑令萱忙拱手道:“刑部令使郑令萱,见过李仆射。” 李敬玄微微颔首:“原来是皇后殿下刚封的宣阳乡君。” 郑令萱微微吃惊,想不到这种大人物竟然也知道自己。 李敬玄坐回椅子,淡淡道:“武掌院找本官到底何事,但说无妨。” 武承嗣在他对面坐下,郑令萱却不敢落座,站在一旁。 武承嗣盯着他表情,缓缓道:“实不相瞒,是裴侍郎让我过来找你的。” 李敬玄微微一惊:“他让你找我做什么?” “我正在调查翰林院的案子,他说你也许能帮我。” “翰林院案子?”李敬玄皱了皱眉:“这案子不是黑齿常之做下的吗?” “李仆射,你知道高岚吗?”武承嗣没功夫与他解释,直接了当的问。 李敬玄两手叉在一起,说道:“知道,他是龙朔元年的进士,在归化县做了两年县丞,龙朔三年被调到刑部担任主事,最近一次评考时,本来评的三等上,后来又改为一等下,故而被升为员外郎,只等吏部办好手续便可换取官凭。” 武承嗣微微吃惊:“他不过是个七品主事,你怎么对他了解的如此清楚?” 李敬玄扬了扬眉道:“我在吏部做过几年尚书,故而对朝中所有官员的情况,还算了解一些。” 武承嗣暗暗敬佩,又问:“高岚的评职为何忽然发生改变,你知道原因吗?” 李敬玄捻须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由吏部侍郎李景谌负责,若是有什么问题,总绕不过他去。” 武承嗣记下李景谌这个名字,又问:“那江融呢?” 李敬玄定定看了他一会,缓缓道:“江融的履历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有一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 “何事?” “大约在三年前,江融担任刑部员外郎时,有人状告他,说他收人贿赂,暗中将刑部大牢中的一名死刑犯替换了。” 武承嗣心中一凛,既然江融现在成为刑部郎中,说明三年前那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一定是有人帮他摆平了。 “后来呢?” “经过调查,换死刑犯的另有其人,江融无罪释放。” “负责调查的人是谁?” 李敬玄眯着眼道:“当年的刑部侍郎钱九得。” 武承嗣猛然站起身,钱九得便是营州刺史,也是上密奏诬陷苏定方谋反的三人之一,现在看来,在营州陷害苏定方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李敬玄见他反应,心想:“他果然在调查苏定方的案子,看来皇后已经相信苏定方是被诬陷,所以让武承嗣暗中调查。”微笑道:“武掌院还有要问的吗?” 武承嗣坐回椅子上,缓缓道:“这一次我就不直接问了,让我来猜一猜,钱九得想必是许仆射的门生,对吗?” 李敬玄淡淡道:“虽称不上门生,但许公确实很照顾钱刺史,也是他举荐钱九得担任的营州刺史。” 武承嗣心中大定,终于可以肯定幕后之人是许敬宗了! 不过此人势力庞大,又深得武媚宠幸,要想对付他可不容易,当下说道:“李仆射,那我先告辞了,今日来找你之事,还请保密。” 站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中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