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脸的年轻人缓步踏上绞刑架的阶梯,钢针似的胡须软软地贴服在脸上,形成左右两侧各三道的黑纹,浅灰色往后梳拢的短发闪耀着金属的光泽,没有仔细分辨一眼扫过去他仿佛戴着钢盔。 “玛斯克,最有天赋的玛斯克,首领对你的私心很生气,亲自签署了对你的裁决书。尽管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在暗影戒律面前,首领只能把你当作棋子舍弃。若如不然,他将会面临大祭司的弹劾,连自己的稳坐多年的位置都开始摇晃。啧……啧啧,多么狠心的人啊,为了权势和暗影之力,竟然抛弃自己的儿子,如此不近人情的举动连我也看不过去了。呃,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年轻人向前伸出右手,朝下的掌心吐出一团梧桐子大小的暗影,在他的操控下不断延伸变长,形成一把没有开锋的钝头长剑,轻轻戳了影手玛斯克的尸身,以破碎面具独有的秘法试探他是否真的死亡。 棉絮状的暗影之力碎片,源源不断地从玛斯克的体内渗出,逐渐流入猫脸年轻人的右手,原本只能通过血祭仪式获得增长的影能缓慢地壮大,这令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愉快。 ‘难怪直属于大祭司的执法队会那么强大,原来杀死自己人会夺取对方的暗影之力。真是太美妙了,源源不断冲进体内的影能令我突破瓶颈,获得新的能力……呼!是玛斯克独有的暗影之手,类似旧时代的法师之手和敲击术的糅合。’ 皎洁的月光透过灰霾阴云的缝隙正好照到猫脸年轻人的右手,只见他的手背原有的黑色长剑纹身附近正在形成新的影能烙印,那是一只关节长处尖刺的枯骨之手,彼此隐隐排斥,却由于同出一源而逐渐靠拢。 ‘这次出远门没有白来,看来我获得了某些好东西。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些不安。’敏锐的耳朵听到珊瑚大道传来的极有节奏的马蹄声。 ‘该死的,这个时候谁会来刑场?暗警厅的人已经撤走,连暗夜骑士也才离开没多久,难道是那些摆设用的巡夜骑士。哼!一群废物。’年轻人忍不住呸了一声,吐出郁积在肚子里的闷气,加快这次夜探刑场真正目的的行动。 他的左手按住玛斯克的头部,默默念诵秘咒,“安眠的亡灵,醒来吧,告诉我蝮蛇碎片的下落。” 周围立即响起了低沉的絮语,随即被风吹散似的远远散去,那些都不是年轻人要找的目标,“奇怪,玛斯克的亡灵怎么还没有回应?他不是死了吗?” 盗贼影手玛斯克的尸体突然睁开眼,露出淡绿色的一条缝隙似的类蛇金睛,尚算完好的左手快不可察地抓向猫脸年轻人的喉咙,就像等候猎物走近攻击范围的毒蛇发起闪电攻击,用力撕咬将他的脖子几乎扯断。 “噗哧!”玛斯克的左手根本没有咬到任何血肉,只是一团破碎的暗影,显然对方并不是无能之辈,即使最得意的时候也没有放松戒备,用诡诈的暗影外壳欺骗‘尸变’的玛斯克。 收回左手后退几步远远离开绞刑架,猫脸年轻人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刚才那一下如果真的被他噬咬,肯定当场没命。 “大祭司在我临行前特意提出命运的警告,果然生效。该死的玛斯克,你真的没有死。” 玛斯克的左手向上,越过头顶握住绞索,用力一扯就将两指粗的麻绳崩断,他轻轻地落在绞刑台上,轻轻摇头,喉咙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你说错了,埃尔沙克。我确实死了,只不过复仇之心让我得以从冥土返回地面。” “你的腔调有些奇怪,嘶嘶嗦嗦地好像罕见的蛇语者。”猫脸年轻人戒备的双手吐出影能,转变成两把长剑。 “很敏锐,也很博学,不亏是大祭司的私生子,看来他传授给你很多有用的旧时代知识。”玛斯克举起齐腕断掉的右手,皱眉想了想,撕碎衣服下摆将伤口简单包扎处理。 “多亏了‘蝮蛇碎片’,我拥有许多新的伙伴。”玛斯克耸了耸肩,左手比划了一个延请的动作。 眼力不错的埃尔沙克这时才发现,数目不详的毒蛇从刑场附近的角落源源不断出现,围绕拱卫着玛斯克,似乎在向他臣服。 “杀了他!” 一声令下,十几头毒性普通的劣火蛇在地面飞快蹿行,从不同角度对猫脸年轻人发起进攻。 “该死的,你不会是想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取走我的性命吧?”埃尔沙克的双剑快速挥舞,上下翻飞跳跃,极具灵性地将所有来犯之敌斩成几段,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刚才只是开胃小菜,演出现在才正式开始。”利用速度快的劣火蛇拖住对方的脚步,号令诸蛇的玛斯克趁机部署真正的‘毒蛇’铺展绝杀的锋线。 里三层外三层围拢的毒蛇齐齐昂首凝视,几百双冰冷眼睛带给埃尔沙克很大的压力,‘糟糕!太得意忘形了,获得新的暗影之力令我飘飘然,不知不觉竟然陷入绝境。怎么办?怎么办?脑汁快搅动起来,快想个办法出来。’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无处不在的阴影之王的看顾,猫脸年轻人突然灵光闪现,发现破开死局的关键。 “啊哈!我知道了,玛斯克,你这个没有彻底复活的死人,刚刚离开绞刑架,现在身体大部分都僵化着无法动弹吧。虚张声势的小丑,我已经看清楚你的底细了,让我埃尔沙克再次把你送去安息之地,那是真正的永眠。” 心灵犹有悸动和不安,来自命运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不过猫脸年轻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剑抡圆在前面开道,他要接近拖延时间复苏身体的玛斯克,将他大卸八块,拆成零碎为止。 “哼!算你聪明。”身体僵硬的玛斯克突然向后倾倒,几乎贴着绞刑架的木板滚落地面,显得有些狼狈。 “跑哪里去都没用,你死定了。”乘胜追击的埃尔沙克快乐极了,他并不是当作‘战士’培养的继承者,而是类似‘学者’型的辅祭,不过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着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夹缝地带,在刀尖上跳舞,将人命玩弄在股掌之中。 在地面上不停翻滚,玛斯克内心有些焦灼,‘在哪里?它在哪里?蛇灵告诉我它就在脚下,也就是绞刑台下面,应该就在附近,这是唯一反败为胜的关键。’ 控制诸蛇的玛斯克呼唤亲密伙伴拖延敌人的追杀,他的奇异眼睛不停地扫视周围的地面,片刻过后果然发现有一处腥臭的洼地浮现特殊的草木灵光,那是不祥的黑色。 半人高的绞刑台下,不得不弯腰的埃尔沙克脑后阵阵发凉,似乎是死亡的化身高高举起的镰刀劈开夜风自锋刃淌下的寒意。 “不好!”猫脸年轻人仿佛听到丧钟为他敲响命运的终结序曲,犁铧似的铲开血肉壑谷的双剑向上斩开木板,他要离开瞬间变得极度危险的地方,远远地逃走,再也不敢回来。 “晚了!”玛斯克还能活动的左手握住洼地的一束草叶,用力地拔离地面,被凡人打扰沉睡惊醒的曼德拉草,甫一出现就发出撕碎灵魂的尖啸。 尚算是半死半活的影手玛斯克当场疯掉,至于猫脸年轻人埃尔沙克则双眼凝滞,左右两手的暗影长剑当场崩溃成无数碎片,他怀着极度的忿恨吐出最后一口气,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 曼德拉草发出撼动灵魂的尖啸后,似乎用尽了力气,神态有些萎靡不振,就在它极力挣脱束缚准备重返地底,甚至挪窝换个地方的时候,神态陷入疯癫的玛斯克的左手小臂,浮现出三圈银白色的蛇蜕,真正的幕后黑手,一头若隐若现的蛇灵正式粉墨登场。 彼此位阶的巨大差距,在蛇灵无情的凝视下,妖草忍不住瑟瑟发抖,仿佛衣不蔽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它闭上眼睛,嘴角耷拉着不停发出叹息。 蛇灵张口咬住曼德拉草,汲取它常年累月积蓄的灵气,这棵妖草饱满的身躯很快出现褶皱,就像走过漫长人生的老农。 ‘还剩下四成,足够了。’停止汲取的蛇灵,原本虚幻的身体已经凝实,收回獠牙额头轻轻触碰曼德拉草,安抚这个不足六十岁的小家伙。 时不时收取利息好比细水长流,成为固定的源泉,如果彻底收割终结它的性命,那么也就是一锤子买卖。 嘴角流着哈喇子的玛斯克令蛇灵有些不忍,毕竟这是唯一合适的宿主,它用少许施法源泉以受术者的勇气为触媒释放鼓舞术,令疯癫的影手恢复清醒意志。 “嘎……!” 把手里的曼德拉草揣进怀里贴身收藏,加速复苏半死半活的躯体,玛斯克弯着腰来到猫脸年轻人埃尔沙克的尸体前,将失去的暗影之力重新夺回,并趁机汲取对方的影能。 ‘可惜,他的动物变身术抢不过来,暗影外壳似乎是血脉继承的天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提醒玛斯克有人接近,而且他似乎闻到仇人的味道。 ‘该死的,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等我的身体恢复正常,取回失去的右手,再和他算账。’ 驱散毒蛇令它们衔着同类的碎尸返回巢穴,胸口挂着绞索的玛斯克迈着僵硬的步伐潜入刑场附近的公寓楼,借助复杂地形的掩护,藏进阴影里,怀着复仇的决心,悄悄地融入夜色就此消失不见。 晚来一步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在绞刑台前停下,身后的鲁弗.维斯特队长还想抱怨他为什么策马提速,顺着他的目光望着绞刑架,发现上面空无一物,连环首的绞索和受刑的罪人尸体都不翼而飞,只有断裂一大截的麻绳在夜风中来回摆荡,似乎嘲笑着他们。 骑着驽马的野猪塞恩姗姗来迟,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盗尸犯又出现了。” 特里斯骑士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 ‘你知道个屁!’塞恩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神态说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特里斯阁下有什么意见呢?” “刚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尽管被夜风吹散了许多,仍旧有残余留下。” 维斯特队长的鼻子果然嗅到令他恶心的腥臭,滑腻、冰冷、血腥,给予他十分不舒服的感受:“有点古怪,更像是野兽的味道。” ‘且听你们吹!’塞恩的脸色有些不耐烦,没有顺利挑拨两人对立,这让他有些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