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青楼烟花之地,越夜越是繁荣兴旺,哪怕是在妖魔入侵,举世残破的时局,依然未见萧条,反而因为只求一晌贪欢的人变多,更加热火朝天。 ……明天也看不见希望,何必想太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今天能闭上眼,谁知道明朝还有没有命睁开?且尽今夕之欢,明日愁来明日当! 追求这样的最后欢愉,抛开烦扰,醉生梦死,各处妓馆歌楼,都不愁没有生意,甚至不用等华灯初上,就从白天一直热闹到晚上,名符其实的不夜之地。 流连于这样烟花之地的,有妖有魔,自然也什么人都有,上至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市井屠狗,各自找寻适合的所在,放肆狂欢……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淫贼。 “……出来混江湖,无非是大家给面子,各位敬我一尺,我顶各位一丈,求个和谐痛快……” 眼见前方包围重重,他面色阴沉,严阵以待,如临大敌……不对,不用如,真的是大敌环伺,还断了前后所有退路,这一回……恐怕很难善了。 ……这人生,就真是关关险阻,不让人好过啊。 “……今日我真的身有要事,不能停留,可否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日后必当千倍奉还这情分。” ……混江湖,绝不能逞英雄,也绝不打没必要的仗,哪怕是必胜的仗,只要没必要,就绝对不打,这样才保得万年船。 “各位当真要咄咄逼人,不能放过我这一次?” ……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太多的硬仗,不是自己退一步,人家就愿意放过,更多的时候,哪怕自己摆低架子,道歉赔礼,甚至愿意磕头赔罪,人家还是硬要欺上来,不留余地,逼虎……伤人! “既然各位执意要我当那个先哭的,我就只好……让妳们哭得一个惨过一个。”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他一把扯开衣衫,露出肌肉精悍的胸膛,引得周围一众莺莺燕燕,目闪异采,更随手抓过一名衣不蔽体的艳女,倒入怀中,对方稍微扭捏一番后,就主动献吻上来,旁边还有其他少女、少妇,娇呼不依,都凑上来讨吻的,差点一下将他淹没过去。 “好!今日就让独角龙王遍战群芳,日落时,妳们如果还有一个人站得起来,就算我姓韦的没种!” 狂言笑掷,长衫与衣裙齐飞,淫贼共艳女一色,任时光飞逝,莺莺燕燕,群花盛览,而后又横泄一地,直至月上树梢头,室内一片鼾声,他才斜斜躺靠着床柱,望看窗外孤月,抽起了菸杆,喷起白色的烟圈。 ……又一日过去……又虚掷一日时光了……这是个看不见希望的时代,妖魔势大,人族或忙着抱妖魔大腿,争着献媚,或只顾自保兼内斗,没有真正联手抗敌的可能……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联手了也不可能赢,所以枱面上那些大人物内斗得更凶,人族可以灭亡,但自家一定要延续下去……类似的论调,在哪里都听得到,这样的时局,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希望可言? ……而像自己这样的一个淫贼,除了成日荒淫,醉生梦死,又可以做些什么了? 菸草的香气,慢慢染上身,他侧目斜望,不觉出神,虽然知道应该要离开了,却一身懒洋洋的,只想在这气氛中多沉浸一刻,不想离开…… 一名半裸的丰满艳女,似条雪白的美女蛇般钻进怀里,腻声吐露芬芳,“阿笔仔,你今晚会留下来吗?” “不,我该走了。” 他敲了敲菸杆,倒出烟灰,顺手搂着怀中玉人一吻,“我是只无脚的雀仔,三生石上没有我的名字,一生都注定在天空无止尽漂泊,不能在任何地方久留,更何况……我只是个淫贼。” 她怔怔地看着这男人俊朗的面孔,听着他富有磁性的魅力嗓音,却不能明白他眼中深沉的哀愁。 ……为何这么好看的眼睛,却负载着那么深的愁苦?他是为了什么而悲伤? “淫、淫贼又如何?院子里那么多姊妹,每天往来的,也有不少是淫贼,现下正在院里的,就有几个淫贼,还见过血,被六扇门贴过榜文的。” “那不同!我与他们不一样,他们……不配称为淫贼。”他不屑道:“在我眼中,真正的淫贼……” 眼中的哀愁,转换成绝顶的自傲,瞬间释放出来的自信与傲气,神采飞扬,仿佛放起激昂、正能量的背景音,让她舍不得转开目光,痴痴道:“我晓得,你与他们不同,你是个真正有内涵的男人,真正的淫贼,是偷心的,我的心……” “……什么跟什么啊?” 正能量的背景乐,一下破音,她看着这个貌似不凡的男人,像变了个人一样,神情变得猥琐,道:“不管偷身、偷心还是偷什么,贼……都是不付钱的!” “什、什么?” “那些家伙爱耍帅,嫖院不但给钱,还加倍打赏,根本不配当淫贼,妳看我,我没钱的!” 搂住整个呆掉的她,又吻了一口,他的表情异常认真,“我得走了,不然就要被抓去买单,喔,不要留恋我,我们有过的一切,譬如朝露,等明早阳光一亮,就会随风而散了。” “不,你别这么说,我想让你知道,虽然身在青楼,但我们要的,并不是只有钱!” 哀怨凄婉,她抱住这个令己心碎的男人,如泣如诉的眼神,让他不禁顿住,问道:“不要钱,那……妳还要什么?” “命!” 咬牙切齿吐出话来,她将这男人死命抱住,同时,本来躺平在地上的其他女子,纷纷起身,扯开嗓子大喊。 “有人白嫖啊!” “快来人啊!” “又有人不想付钱了!” 一片混乱中,门窗破裂,人影飙飞,他在百忙中踹开阻路人,从窗户撞飞出去,狂奔逃跑,后头很快也跟上了大片凶恶呼喝,一串人拿刀拿剑,死追在后。 “剁了他!” “敢到我们星月湖开的院子白嫖,不想活了!” “昨天才砍死两个心魔宗的,今天又来了!” “糟糕!这小子还有车接应。” “快追!” 连串愤怒吼声,随着骏马的激昂嘶鸣、车轮滚动而迅速远去,而在窗户破裂,一片狼藉的房间之内,又响起惊呼声。 “咦?我……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妳们……妳们谁拿了?” “我的项炼也不见了!” “还有我的星钻手链……那手链好贵的!” 惊呼之声,伴随着找寻,而答案很快也浮现出来。 “不、不会吧?他真是把淫贼的贼字,贯彻到底了?” “白嫖、老赖,还偷光我们的财物?有男人这么贱的?” “他不要人,也不要心,就要钱?他不是淫贼,他只是个……顺便来淫一下的……贼?” 娇呼、惊叹,此起彼落,不算宽敞的房间内,三十多名衣衫不整,正忙着穿戴的女子,在一阵愕然的相互对望后,齐齐开口,痛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在一众声势汹汹的喝骂声中,也有几名丽人,悄悄托着发烫的双颊,忍不住回忆起那个无耻的淫贼。 ……虽然无耻,但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 三匹骏马拉着破车,在车夫的拼命挥鞭呼叱下,一路急奔,拉远和后头追兵的距离,往城门疾冲,只要能先一步出城,危险就过掉一半了。 车外,整个车体不但新增许多刀劈、剑砍、火烧的痕迹,还有多支羽箭插在车板上,凄惨狼狈,但没有任何人想得到,车内全然是另一番不同的情况。 “哈哈哈,我阿笔仔就是不能没有女人啊……” 左搂右抱,明明身在逃亡中的他,左右各有一名丽人,倚红偎翠,这边喝一口酒,那边吃一口火锅菜,好不风流快活,全然不顾后头还有星月湖的追兵。 “笔爷您真坏,手又不规矩了。” “哈,我不规矩的,可不只有手啊!” 面前,桌上一份热腾腾的火锅,鲜辣香烫,两名丽人娇笑着夹菜、添酒,尽量满足这位出手阔绰的大豪客,却没察觉贴身的值钱物,开始不翼而飞。 ……我的人生,或许就适合这么过下去。 ……但这样,真的好吗? 欢愉畅快中,他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化成一笑。 ……管他的,不好……又能怎样?这世界早就不是我能怎么样的了。 自嘲地一笑,他往旁搂抱住丰满的红裳丽人,正要朝那高耸的胸口埋首下去,陡然一声惊天巨爆,跟着就是天旋地转,整辆马车不晓得撞着什么,一下翻掀起来,跟着,重重砸落到地上,碎裂爆开。 滚烫的火锅淋在头上,马车碎裂的木片、铁片炸在身上,当他好不容易拖着浑身是血的身子,头破血流地从马车残骸中挣扎爬出,发现自己肋骨、腿骨都断,莫名重伤时,更看到一幕不协调的画面。 月色之下,一名蓝衫男子,舒缓踱步,恍若漫步闲庭,就这么走到自己面前来,居高俯视。 “唷,淫贼是吗?” ……那个人的笑,并不逼人,但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就让人从头凉到脚。 情况诡异,他只能先傻笑应付。 “尊、尊驾是……”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想问问你,有一件很正能量的大事,愿不愿意一起来干?”说完,似乎觉得不够清楚,蓝衫男子索性到:“简单来说,愿意一起来拯救世界吗?” ……原来是个神经病! “干!” “哦,你挺好说话的啊,真想不到……那行!看在你合作的份上,我后头少坑你一点吧。” 一直到许久以后,每当回忆起这一幕,韦士笔都感慨良多。 ……团长,其实我当初……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理解的那意思…… ……你从来都不听人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