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沉渊才问。 他问:“那为何?为何你还要帮我这害你蓬莱的东西?为何要帮我这个不配做人的东西了!?” 叶愁面色一暗,那股忧愁之气又油然而生。 甚至盖过了叶沉渊的悲伤。 “因为你是我的师弟,因为师傅将你托付给我,因为我相信他日一天,你定能得到重生,你的努力和坚持我比谁都更加看在眼里,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清楚你的为人。所以我知道,所以我明白。” “而问题是,你现在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比死更加难过的考验,而若是你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师弟,你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吧!” ………… 一段沉默之后,叶沉渊终于把脸从双臂中探出。 叶愁伸出双手,把叶沉渊拉了起来。 温柔道:“回来吧,师弟。回家吧。” ………………………… 自那以后,叶沉渊便被‘关押’在了蓬莱之中。 虽然如此,但叶愁却叫蓬莱的人不必把他视为武者看待。视为祸害蓬莱的罪人便足矣。 而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修行’,也就是叶愁口中那‘比死更惨’的东西。 谩骂,泼水,用烂掉的蔬菜殴打。 虽然不至于动手,但被污物淋身,就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被这样对待,叶沉渊反而感到好受许多。 可能,有人会觉得他很惨吧。 但这样的每一天里,比起当日害死自己门生的感受,要好的多得多了。 转眼之间五年便匆匆而过。 收起杀心和桀骜不羁,叶沉渊渐渐沉得住气,变成了一个勉强能与人交流的人。 而与鉴铭交流之后,他看起来也似是能懂得人情世故,不再在乎他人眼光了。 ‘鉴铭,你不笑我吗?’ ‘师弟,你已洗心革面,没人会再笑你了。’ 虽然…………现在还不是他定下心来,完全磨灭杀心的时候。 但大敌当前,叶愁也别无选择。 这个人曾经是蓬莱的灾星,但现在,他便是蓬莱的救星。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赎罪机会。’ 那人,那曾经天下第一的叶沉渊———— 现在就在战场的最前线……大开杀戒呀!!!!! …………………… 回看城内,多亏了驻扎城内的武师们的活跃,蓬莱的街道上并没有出现太大伤亡。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生如夏花的武者,拦住了一位使徒的去路。 那使徒放眼打量了一下秋蝉的全身上下。 饶有兴趣的晃了晃手腕,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说道:“我听厄里斯大人说了,看样子,你就是那个赝品制作出来的赝品,对吧?” 秋蝉并不打算跟这种东西过多争辩,于是他抄起拳头就上! “我……才不是什么赝品!” 一记螺旋发力的【乾坤掌】旋转的拍向了那使徒的面门。 却不料被那使徒同样伸出一掌硬拼。 平淡无奇的一掌,却与秋蝉的【乾坤掌】不分上下,后坐力更是将两人一时分开。 秋蝉有些焦急的继续喊道:“虽然我确实是人造出来的,但人不也是一样吗?只不过生育的方法不同罢了,虽然我只剩下一年多的寿命……” 他稳住身形,大开中门,双臂后拉。 “就算如此,我也还是人类啊!” 秋蝉的双臂开始划出混元太极,已是大招将至。 “所以我不会输的……面对神明的走狗!!” “为了守护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重要的人们!!” 【阴阳倒】!!! 仿佛扭曲空间一般的加速,秋蝉直冲向了那使徒,却因距离的关系,被本能地躲开。 看样子……那些使徒虽然没有技术,但身体能力和反射神经都要比常人高出不止十倍…… 他翻滚一圈后像野兽一样用脚蹬地,嘴倒是没有闲着。 “哼!!重要的人?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真是要恭喜你啊。” “不过你压根就没明白吧?你是无法和他们共存下去的啊。” 秋蝉一边重整姿势,一边准备后退。 “你说什么?” 那使徒健步如飞,好像在地面上飞行一般快速接近了秋蝉。 “时间的流动,身体的构造,被赋予的命运…………全都不一样啊!是非自然的!就跟我们一样……” …………!? 还在后退的秋蝉紧压眉梢,泪痣也随之一颤。宛如摇曳的黄花。 “所以……少在那得意忘形了!好好想想清楚吧!别从自己到底是‘什么’这一点上移开目光!你的本质是无法被改变的!” 秋蝉心生怯意,剧烈动摇。 那迷茫直接展露在了他的脸上。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但是……” 脑海中回忆起的,是与塞雷娜的约定。 “我们约好要一直在一起……” 那张野兽般狰狞的脸已经贴近了那如花般美丽的面庞。 “你还没有搞懂吗!?!?” 碰!!! 那使徒一肘压在秋蝉脖子上,硬生生将他顶至离地,又以他作为滑板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 他就这样压在秋蝉身上,对他咆哮道:“你是怪物呀!和我们一样的怪物呀!怪物是无法变成人类的!你是本来……就是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生命啊!!!” ……秋蝉的眼中闪耀着泪光。 在那一片片温暖的光中,他看到了陈师虎,叶愁,鉴铭,以及塞雷娜。 他们渐渐的向光芒走去,而自己却如坐针毡,一动也不能动。 渐渐的,那些对他来说重要的人们都向前走去,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回头。 去看想放生大叫却没有喉咙的自己。 他拼命的伸着手,想要与他们一同前进。 却只能留在原地,陷入一片充斥着冰冷和死亡的黑暗之中。 温暖的泪光从眼中渐渐消失,秋蝉仿佛回到了……那冰冰冷冷的水缸。 被那使徒压在身下的秋蝉再没有抵抗的力气与信念。 他的眼神,几乎已经死了。 那使徒见了他的样子,也总算是心满意足。 “承认吧,你口中所谓的那些‘重要的人’其实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你的存在跟他们就是有如此本质上的不同……这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秋蝉紧了紧双拳,想反驳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等被人打败,他的心就已经被几乎打败了………… 是啊,无论再怎么冠冕堂皇的说话,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 如果注定毁灭的命运即将到来………… 那还为什么要负隅顽抗了? 最痛莫过于心死。 秋蝉默默闭上了双眼。 静静的等待那稍早些拜访自己的死亡。 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与大地的接触,那支撑一切的,令草木生花的大地。 踏……踏……踏…… 这是什么声音? 下个瞬间,一片黑暗中的秋蝉感觉到了一阵清风吹过。 撤人心扉的风总是平等的吹拂着每一个人。 啊……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一滴泪水流入泥土。 即使只有一天也好,秋蝉,还想再多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一眼。 踏……踏……踏…… 那声音越来越近,与之相对的,风也越来越强…… 下个瞬间,那使徒已经高抬利爪,准备给秋蝉致命一击。 挂着银饰的指甲极其锋利且修长,直冲秋蝉脖子而去………… “才没有————这么回事!!!!” 碰!!!! 那使徒面门直中一拳,巨大的力道让他大头朝下旋转着飞了出去。 秋蝉仍闭着眼睛,但他却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人把他从自己身上打飞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极其温柔。 “秋蝉,你是秋蝉,你是我们的朋友。” “就算你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同,就算你是孤身一人也好。” 秋蝉用手撑地,有些勉强的尝试站起来。 “肯定会有人跟你这样说的。” 睁开黑暗中的双眼,秋蝉看到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光。 那光有些耀眼,他只看到了那人对他伸出的手。 “肯定会有人跟你说‘哪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哦!” 终于,秋蝉彻底睁开了湿润的双眼。 如果光也可以有名字,秋蝉现在看到的光就会叫做——龙鉴铭! “鉴……铭……” 只见鉴铭笑着扶起了秋蝉,又拍了拍他背后的灰尘。 “反正我无所谓的!就让我们一起战斗吧!” 谈话之间,仿佛此地只有他们二人一样。 看那刚刚被鉴铭抓到破绽一拳打飞的使徒,早已经在原地站好了。 难道他在等?在等秋蝉恢复?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没有,那只使徒并不是在等鉴铭说话,而是在等自己的同伴赶到这里。 在鉴铭与秋蝉说完话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使徒,现在也有更多的使徒正赶往这里。 那使徒看人数已经是这边的优势,便又开口挑衅道:“哼,这家伙可是连自己的祖国都背叛了啊!你有必要去同情这种活不了两年的垃圾吗?” 秋蝉面露苦涩,把脸扭向了一边。 鉴铭拉了拉他的胳膊。 笑道:“嗯……关于那个,就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再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