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啊麻烦……”彩戏师抓挲着下巴,“若是停了手,教主会责罚我;可若是不停手,只怕小丫头会恨死我吧?” 二者相害取其轻,因此打了个响指,那巨大的怪物失去了外力的支持,过度膨胀的身体自食了恶果,只是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反应,开始枯萎。 “嗯……不能就这么走,不然的教主那边可不好交代啊。”想了想,觉得一走了之不大妥当,因而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迎着光线晃了一下东门临海。 后者虽然追来,但是彩戏师看得出来对方迷路了――或者说无法锁定自己的位置。 “这个小家伙……算了,老人家我就好事做到底吧。” 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葫芦笼子,而后从地上揪起一片草叶塞进去,葫芦里立刻发出“秫秫”的虫鸣声,而后东门临海就有了“那种感觉”,缀在了彩戏师身后。 古语云“蛛丝马迹”,“马”常被理解成是白马的马,但其实这里指的是“灶马”,一种小虫子,嗯……和蝈蝈差不多,但却是褐色,无翅。 虽然同属于螽(zhong,一声,上冬下两虫)斯科,但是灶马却几乎很少有人见过,也几乎无人饲养,可生命力更胜过蝈蝈,是少数可以吃“剩菜”的野生鸣虫。(PS:顺带一提,蝈蝈的学名是优雅螽斯,灶马的学名是突灶螽。) 灶马时常在灶台附近趁夜“偷食饭菜”,痕迹之微小与蛛丝无异。 这只被彩戏师专门饲养的灶马乃是活了数个年月,早已快成精的灶马,平日里可以不吃不喝,而当彩戏师给它喂食的同事加以技巧,就可以让它发挥一种特别的功效――引导指定的目标前来。 无论这个目标身处何地,总是能够有所察觉。 而对于想要知道“痕迹所在”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指引――对于钓鱼者来说,这也是最好的饵线。 …… 越是追击,林公子心就越是沉下去。 对方速度把握的真好啊,恰好是我速度的极限――或者他不如明确的举个牌子告诉自己“我在等你”。 出了城门,往东走,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看来主人要么是出了事故要么就是暂时离开,明明处在帝都,但是却已经开始破败,地上满是落叶,屋子内也都是尘土,窗纸几乎没有了,少数装了琉璃的窗户也大多破碎。 前面是个破败的戏台,要么是原主人素来爱听戏,要么是办了堂会还没来得及拆掉就匆匆离开。 不管如何,此刻在戏台前面,留了一张干净的椅子。 林公子走过去,撩起衣摆端坐其上,片刻之后,就听到舞台后面想起铜锣鼓点,胡弦那凄哀的声音吱儿吱儿的响起。 “相怜爱,倩人扶,神仙标格世间无。从今罢却相思调,美满恩情锦不如……” 几句道白之后,框起框起的家伙声打着,上来了数个穿戴全套行头的武生,用真刀真枪比划了半天,而后已白面小生上台,手持一把木剑在他们之中走过场,一个青衣上来,周围跟着数个丑角翻跟头,小生用木剑将丑角赶走,而后和青衣深情对视。 紧接着节奏加快,从上场门又出来好几个青面獠牙的夜叉鬼,小生抛下青衣与夜叉持剑而斗,这时候两个黑脸的丑角上来,在青衣身后持着戽(hu,四声)斗来回摆动,不知作甚。 (PS:戽斗,古代灌溉用具,就是木桶两边各有两根绳子,两个人在两边拉拽绳子,使横着的木桶来回摆动舀水入田或舀出。) 最后那小生被夜叉打败退下台去,台上青衣痛苦跌倒,颤抖着想要将其挽回,而后胡弦连续两次高调,从上场门有走出来一人,正是那小生,只是服装更换,而且身边跟着两个相似的小生。 青衣想要过去,但是那小生好似不认识一样,捧着本书摇头晃脑的与另外两人从青衣面前走过,再从下场门退走。 青衣颤巍巍的站起身,冲天空伸出双手,然后说了整部戏剧唯一一句台词:“啊――!” 这一个字凄惨悲痛至极,可令闻者伤心落泪――除了那唯一一个听众。 海二还有心情调侃:【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英雄不让美人爱英雄,美人要死要活非要爱英雄。】 海三回道:【海三在思考,海二要作死,海三不让海二去作死,海二要死要活非要去作死。】 【余尝闻,矫情者,无善终也。】 【吾曾晓,单身者,终身被人虐狗也。】 【……老林他嘲讽你。】 海三冷笑道:【谁单身谁知道。】 林公子万分头疼,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开了守心通,而且还是以佛家心法开的,至少不用太丢人…… 台上青衣痛呼之后扑倒在台上,锣鼓家伙叮叮当当敲打了半天戛然而止,整个舞台竟然开始折叠,一点点收拢起来,最终全部收入了那人斗篷下。 “东门公子,终于见上一面了。” 林公子正色道:“敢问,你们来帝都所为何事?”对方的斗篷将脑袋遮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面容。 “我们?嘿嘿嘿……”彩戏师笑道,“不过是为了一位朋友,来向令兄讨要一件东西罢了。” 林公子按在剑柄上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彩戏师道:“江湖艺人,那有什么姓名,若是东门公子不弃,叫我一声亚父如何?” 林公子呵呵笑道:“阁下还真是谦逊啊。” “东门公子先别恼,单凭我数百载的寿命,尊我一声亚父也不算你吃亏呢。” “如此来说,我还应当感激阁下了?” 彩戏师也不强求:“既然公子不乐意,那也就算了吧……但是凭真心而言,我还是希望公子能够说服令兄,将那件‘东西’归还给它的主人。” “可是阁下到现在,都没有说,是什么东西,万一你所指的是吾兄之命呢?那岂不是很亏?” “公子放心吧,那东西确实是‘身外之物’,而且我想以公子的聪颖,应该已经猜出来那东西在哪里,是什么。” “……”林公子道,“莫不成,你特意引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彩戏师哈哈哈笑着,身体向后飞去,五彩的斗篷鼓动:“我叫公子来,只是为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