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华这段时间又帮着“惠农集团”请到了几个苏联专家。　　这几人在苏联的层次比已经在三水市干了一两年的那些工程师都高。　　黄道舟当场表态，只要是研究制冷压缩机领域的苏联专家，“全力企业”要十个都不多。　　只要是具备权威性的制冷设备专家，可以每个月给两千美金，如果人家不满意还可以谈，给三千美金一个月也是可以商量的。　　开出这个价钱不错了，此时的美国，普通工人的平均收入按照一个月算也仅仅是一千多美金。　　八八年中国工人的平均月工资以美金计算四十块都不足。　　这还是国家牌价，并不是工人到手的人民币想换就能换到四十美元。　　中国工人的月收入只大概是美国工人的三十分之一，由此可见当下的中国多么贫穷。　　“全力企业”的娘家是物资局，跟物资局的关系很好，秦昆仑这个一把手和三把手陈义华都担任过物资局局长兼书记。　　因此三水市物资局比较牛逼，不仅仅把串换物资的生意做到了老大哥那儿，还在国内几大钢厂设了办事处。　　生产空调需要很多冷轧板，当下的宝钢二期工程还没有出产品，得等到九零年。　　现在用的冷轧板都是来自武汉钢厂，陈义华以前担任过包头钢厂的处长，同学、同事基本上都在国内各大钢厂任职。　　这些人如今都接近五十岁了，绝大多数是有些实权的干部。　　陈义华也有实权，他亲自找去武钢用副食品计划增加冷轧板计划哪有可能谈不成？　　因此“全力企业”的材料基本上能够满足。　　物资系统的领导班子有能力，何止是“全力企业”沾光，全市的企业都沾光，三水市轧钢厂就没出现过停工待料的情况。　　宝钢一期工程仅仅是生产钢锭和连铸钢坯，生产无缝钢管还要再晚一些。　　自从八六年初开始，三水市轧钢厂就能够拿到宝钢的钢坯、钢锭生产盘条钢和螺纹钢，这两种是主要建筑钢材。　　也是由于三水市的建筑公司有购买到建筑钢材的优势，在跟其他县市建筑公司的竞争中总能胜出。　　陈义华每年都会跑几趟宝钢、武钢、上钢、包钢等等大钢厂，这年头就是如此，领导必须花精力跑计划。　　跑得勤计划就能多，三水市有“敢为天下先”的光环，计划基本上是年年增加，仅仅是计划内当然不够，计划外、议价都拿了不少。　　宝钢冷轧板还没出产品，陈义华和黄道舟已经提前联系了多次，并且开始帮助人家解决副食品。　　为什么烧冷灶？　　这当然是知道宝钢潜力的黄瀚出了点子，宝钢即将生产的冷轧板，以后生产的彩涂钢板都是生产空调的重要原材料，当然要未雨绸缪。　　跟宝钢直接签合同购买冷轧板、彩涂钢板等等原材料，能够节约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别小看百分之五到十，“全力企业”以后需要的数量大得很，每年的金额得以亿计。　　去年，钱普义等等组织了不少“风牌”运动服运去跟老毛子串换工业品，获利丰厚。　　他喝了几杯后感慨道：“没想到苏联的年轻人特爱穿运动服，还特别喜欢这种三道杠的款式，去年黄瀚让我带去时，我心里还打鼓呢！”　　这有什么？苏联解体时，黑社会变成了最有钱的群体之一，这些人穿运动服端AK自动步枪成为时尚。　　黄瀚笑道：“我们的‘风牌’运动服货真价实，你们带去交易的又是特意按照欧美尺码生产的外贸订单，老毛子当然喜欢。”　　“是啊！以前苏联的这种运动服都是来自于欧美，我们的‘风牌’质量、式样都不差，价格便宜了一多半，现在我们的货最抢手。”　　李章荣补充道：“火腿肠、香肠、方便面也很抢手，想来应该是容易保存的缘故。”　　秦昆仑叹口气道：“唉！没想到老大哥混到吃、穿都出问题了。拿欧美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秦叔叔，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能说。”　　“这是事实啊！”　　“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断章取义，延伸到社会主义不如资本主义。”　　“嘶！”秦昆仑倒吸一口凉气，道：“你提醒得对，谢谢你，我敬你一杯酒！”　　一时间酒桌上有些沉闷，因为在座的大多数是共产党员，都曾经满腔热血，如今多多少少有些迷茫！　　这不奇怪，八十年代末真的属于危险期，稍一不慎满盘皆输。　　李章荣五十九岁，副局长到头了，说话没了顾忌，又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脱口道：　　“那不是明摆着么！”　　黄瀚不想谈政治，道：“老大哥不行了的最大原因是腐败，其次是因为体制僵化，再有就是工业严重失衡。　　我们国家已经在紧锣密鼓改革开放，今年放开的地方算得上遍布沿海地区，老大哥走不通的路，我们中国人走得通！”　　“你哪里来的自信！”　　“自信来源于我们国家的执行力！”　　“举些例子说说呗！”　　“钱局长不是说了，老大哥的黑社会都能跟警察火并，这还不能说明他们的执行力烂到没边儿了吗？”　　钱普义点头道：“我这几年接触多了，这才知道，老大哥执政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彻底摧毁黑恶势力。”　　“我们国家在解放前也是土匪横行，大烟馆、赌馆、暗门子到处都有，解放后没几年黄赌毒绝迹，黑帮毁灭，土匪伏法，这就是我们国家的执行力。　　只要拥有强大的执行力，就能够带来稳定，唯有政局稳定，才能够较好地发展经济。”　　秦昆仑和陈义华、钱国栋不约而同道：“说得太好了！”　　连黄道舟都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满眼都是慈爱。　　“所以我要再三强调，稳定压倒一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不移拥护邓大人、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　　“这种话你以前就经常说！”　　“是啊！我就是为了让你们听进去了并且记在心里才经常说。　　我爸爸在‘全力职中’给学生和参加培训的职工讲课时也经常这样讲！”　　黄道舟道：“我是真心拥护邓大人，切身感受到唯有改革开放才能提高人民群众的经济水平，担心遭遇逆流。”　　“秦叔叔，你是我们三水市的领头人，你应该经常去党校干部培训班大讲特讲这些道理。”　　“你的意思是？”　　“做人要有担当，认为是对的就要旗帜鲜明支持，还要争取团结更多人。　　你不仅仅要在我们市团结党员干部，还要在市里、省里争取更多支持。记住了，听我的没亏吃！”　　“黄瀚，你又开始‘老卵’了。”黄道舟提醒道。　　秦昆仑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爱听，而且听进去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都要记住了，我们三水市不做墙头草，认准了就坚定不移走到底！”　　陈义华道：“黄瀚的话有深意，确实有不少党员干部思想出问题了，应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再学习运动，端正思想！”　　“绝对正确！磨刀不误砍柴工。”　　黄瀚依旧是一番好意，现在是八八年了，到了窗口期，也是迷茫期。　　晓得大趋势的黄瀚哪里用得着跟自己家关系密切的干部依旧“摸着石头过河”？　　直接开挂给大家指出康庄大道！　　相信秦昆仑、陈义华、钱国栋等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并且执行了，以后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　　接下来的三水市果然掀起学习高潮，再次喊出“拥护邓大人，坚定不移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定不移改革开放”的口号！　　党员干部们不仅仅要考试，还得端正成年子女的思想，特别是上大学的子女。　　为什么？七零后都懂。　　四月底，“全力”空调的销售远超黄道舟实现营收八千万的预期，居然达到峰值，成交了一万七千多台。　　为了给“全力职中”的同学们更多锻炼的机会，也是为了让来自农村的少年挣到钱。　　最重要的原因是“全力企业”生产红火缺人手。　　黄道舟宣布五月一号开始，“全力职中”上半日制，同学们每天可以去装配车间工作五个小时，一个月工资发六十块。　　但这不是命令，本着自觉自愿的原则。　　空调装配车间的活儿不辛苦，这些学生基本上是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他们主要负责测试、清理、包装。　　事实证明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渴望挣钱，听说一个月上半天班能够拿六十块工资，人人踊跃报名，最后的结果，六百多男女同学一个都不少。　　刚刚工作的少年积极性无与伦比，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做事较真，经过他们手出厂的空调跟老师傅手上出去的货没啥区别。　　与此同时，“全力职中”今年的招生方案也出台了，无论农村还是城市户口，择优录取，依旧参照中考分数。　　扩招肯定有，计划扩招一半增加五个班级，这一次计划内招生总数达到九百。　　其中有两个机械、汽车修理班，不仅仅有老师傅教技术，还有两个苏联工程师担任教师。　　这才不到一年，“全力职中”就成为了三水市首屈一指的职业中学，这所学校还不收学费补助贫困生，太多家长盯着。　　“全力职中”的招生简章贴出来后，简直是奔走相告。　　招生不仅仅看成绩，还看身体素质，背着处分的肯定不要。　　太多认为无望考上普通高中的初三学生心中燃起了希望，直接导致初中的老师省心多了。　　因为敢于打架斗殴的初中生锐减，公然顶撞老师的刺儿头少之甚少，违反校规抽烟、喝酒、赌钱、谈恋爱的基本上瞧不见。　　去年，黄瀚当初卖茶叶蛋时赠送的手抄歌词成为了子女进入“全力职中”的阶梯。　　今年，有太多对自家孩子成绩没信心的家长到处打听，希望能够弄到一两张。　　“钱三哥”家门口又开始出现等他放学的小弟……　　连许慕光、陈义华等等主要市领导都纷纷要求黄道舟给他们一些招生指标。　　看来给些计划外名额免不了，这无伤大雅，仅仅是“全力企业”的实力和扩张势头，一年有两千职业中学毕业生也能吃得下。　　计划招生九百人，实际招收一千二不成问题，再多点也不打紧。　　该送人情的当然要送，计划外名额不仅仅给市里的领导们，还要给黄进五十个。　　他可以用名额拉关系，还可以用来奖励手下的技术员、包工头。　　……　　星期三晚上六点左右，黄瀚正和成文阁、陆瑶、张春梅等等学习小组的同学们一起吃晚饭，电话铃响了。　　“蓉儿，我猜到就是你！”　　“咯咯……，那你能不能猜到我为什么打电话？”　　“肯定是新专辑销售火爆，新歌好评如潮！”　　“唉！太没劲。”　　“怎么了？”　　“人家想给你惊喜来着！”　　“我确实很惊喜呀！”　　“你惊喜个鬼，你都猜到了！”　　这时学习小组的女生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保持黄瀚去接电话时的状态凝神细听。　　钱爱国忽然笑了，道：“你们干嘛呢！怎么不动筷子了？是不是食不甘味呀！”　　“我警告你呀，别激起公愤！”萧蔷瞪眼凶巴巴道。　　“用词不当，我们干嘛要食不甘味，我们仅仅是好奇而已。”陆瑶道。　　成文阁很开心，道：“应该是沈晓蓉又出专辑了。”　　“你怎么知道的？”　　“黄瀚说的，没几天我们都能得到沈晓蓉寄来的专辑！”　　钱爱国道：“按理说包裹应该到了，我晚上回家得让我妈妈派人查一查。”　　萧蔷又问道：“沈晓蓉岂不是又能赚很多美金？”　　钱爱国道：“上一次赚了几百万，只一次应该也不会少！”　　萧蔷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她拿起调羹喝了一大口汤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然后她拍拍胸口道：“沈晓蓉有那么多钱，比百万富翁的钱还要多，更加不可能回国了。”　　张春梅奇怪道：“为什么？”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最终是要实现共产主义的，有钱人肯定害怕！”　　成文阁、钱爱国包括张春梅和王慧玲都瞧着萧蔷，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