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脊背挺直。 钟夜进屋,只看到他的背影,仍是微微低下头,“您找我。” 江总看向窗外,手背在身后,“没事了?” 钟夜淡然,“一点小伤。” 江总转过身坐在书桌前,示意钟夜也坐,“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把和南怀商量出的结论说了一说,江总打量钟夜一番,态度温和。 “既然如此,这也是处置他的好方式。” “但他在外面的那些首尾,清理干净没有?” 钟夜点头,“已经清理干净。” 江总语气透露出一点赞赏和满意,“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脑,钟夜仍是对答如流,“一年两个月零一十八天。” 江总失笑,“你记得这么清楚,是想时间快点过去,还是时间不要过去?” 钟夜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江总对他的真实回答心内有数,又道,“听说那个姑娘——现在仍旧没醒?” “是。” “修改一下约定的时间?” 钟夜摇头,“江爷爷已经对我很是照顾,按照约定履行即可。” 江总有些惋惜,“我与你向来一直有些误会,导致关系无法亲厚,但我仍不想让你觉得,我在逼迫与你。” 钟夜诧异,“江爷爷,是我找您,与您定约,何曾存在您逼迫我?” 江总见他始终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也知此事不能强求,叹道,“罢了,你回去吧,我让小唐仍是跟着你。” 钟夜也不拒绝,尊敬起身,躬身后离开。 副官唐晓言,一直跟在他身边,除了在他胸口中枪时被强制调走。 他正在训练新兵队列,见到钟夜醒来,有些激动,上前大声道,“钟先生,你没事了?” 钟夜含笑等他解散众人,这才与他慢慢往外走,“是,你又得长期出外勤了。” 唐晓言挺拔的像一株竹子,闻言两腿啪的并拢,“必不辱使命!” 钟夜失笑,“行了,走吧。” 他走出军营坐进车内,就开始慢条斯理换衣服,唐晓言会意,给他递上常服。 这身打扮在军营是通行证,但在外面却会惹上麻烦。 钟夜本不打算声张这方面身份,因此他与唐晓言都掩去这方面信息行走。 本跟在钟夜身边的人又陆陆续续跟了回来。 唐晓言是坦率的性子,说起这事有些不好意思,“江总命令我们都回来,所以我只能把南怀带走——” 钟夜点头表示了解,“你们没办法决定,我知道。” 钟夜绕道去了医院,再看看展眉的情况。 她体征平稳,依旧没有苏醒的征兆。 但人体机能是整体运行,长期昏迷,只会带来不可逆转的衰弱。 医生对不好的可能性都讲解的含蓄,钟夜静静听,很是平静。 钟夜每日都会来,待的时间也未必长,今天就只遥遥看了一眼,话都没说就离开医院。 钟霰正等他。 从钟夜醒来后,她就以最快的时间把钟氏工作交接干净回到山上,若非亲至,再也联系不上。 秋风萧瑟,山上温度比山下更低,已经有树叶开始枯黄坠落。 钟夜与钟霰并肩走进,他看着满地落叶,心内微微一动。 钟霰淡淡与他说些昏迷时的见闻,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落叶知天下秋,是要冷下去了。” 钟夜笑而不语,走进大殿。 神明依旧高高在上,垂目慈悲。 钟夜盯着神明面容,与这木胎泥塑相对沉默。 他笑着摇摇头,每次来这里,心境都不相同。 此次,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人在走投无路之时,会寻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 天气冷了,守门的小道童裹着袍子打瞌睡,见到钟霰,懒洋洋打招呼,“师姐。” 钟夜见他可爱,忍不住搭话,笑问,“求签灵验吗?” 小道童看他一眼,“心诚则灵。” 钟夜莞尔,“那若是求平安呢。” 小道童声音清脆,带一点他这个年龄特有的稚嫩。 “求平安当然是写百寿图啊,念力无边,无量天尊。” 钟夜一怔,怅然若失。 当晚,他回到公馆,在书房里寻找良久。 展眉一把火把她写的寿字图都烧干净,但她当时如此费心,书房中自然还有副本,钟夜翻遍书房,终于找到一张宣纸。 书法不熟,笔画也颤抖,却能看出下笔之人多么用心,充满虔诚。 他轻轻描过一个一个字形迥异的寿字,一时间,心痛难忍。 他终于体会到展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