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浩还聘请了一位专家，许支书他们队上开油坊的，大名许有，六十出头，许支书的堂哥。　　合作社时期，许有就在油坊干，联产承包后又承保了油坊，干了大半辈子油坊。他对农活不咋在行，也干不动。看羊也不行，要么流产，要么养不肥。但对油坊可是如数家珍，是真正的行家。　　曾经有人对许有很是怀疑，拿了一瓶清油过来，请许有看看成色。许有知道这是过来找茬的，拿起油瓶闻了闻，又倒出来一点尝了尝，说应该再加百分之三的芸芥油，现在只加了百分之七的芸芥油，不是最香的。还说装油的人有点缺德，掺芸芥油也就算了，掺麻油算啥玩意？　　那人拿起油瓶就走，从此后再也没有来过。　　这次要收购清油，自然少不了许有。这也是规矩，更是排面。用龙浩的话说，有许有表叔的加入，清油就有了灵魂。对于老百姓来说，能让老油坊许有过上一眼，那也是荣幸，就有了吹牛的资本。　　跟孙贵一样，龙浩也给许有付工资，而且比孙贵高出一倍。没办法，这就是身价，只要坐在那儿，啥都不用干，都得给人钱。　　许有为人耿直，还有些心高气傲，一般人还真请不动。当然了，也是他油坊经营的好，收入不低，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富裕户，看不上那些小钱。　　龙浩早就看上了许有，专门让孙志明去苦水镇买了一条石林烟，亲自过去请。许有愉快的接过石林烟，当即答应了。　　当支书的兄弟打了招呼，别说给烟给钱，就是啥都不给也得答应。何况人家是干大事的，又是给老百姓办好事，当然要给干了。　　两位专家很有些得意，也都兢兢业业，不过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老百姓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卖羊卖油，哪敢有丝毫马虎啊？全都拿出了最好的，稍微有点问题的都不敢出手，放在家里自己食用。　　给县上的羊和油凑齐了，龙浩命令装车，同时让孙志明等人继续收购，自己带着高成虎等人押车往县上运送。　　翟书毅早就跟县上打了电话，县上订购的单位全都派人等候着。龙浩的车队一到，清油立马卸车，分发给各单位。　　都是用新买的塑料桶装的，装卸车很方便，分发也很快。　　麻烦的是活羊。不过，早就跟屠宰场联系好了，也准备了好几个屠户。活羊一到，立即开始宰杀。　　当然了，相应的费用是必不可少的。　　屠宰场不光宰杀，还帮助给各单位分发。他们天天宰杀，这方面很有经验。这倒给龙浩他们省了不少事，只是稍稍加点费用而已。　　有了给县上送羊送油的经验，再给北边省准备羊和油就轻松多了，速度也快多了。　　孙贵跟往常一样，站在学校操场上，检查着每一家的羊只。按理说应该到各家各户去拉羊，可是好多地方农用车过不去，村上决定让各家各户把羊送到学校操场，并且给各家安排了送羊的时间，避免拥挤。　　旁边村部还有一摊，那是专门装油的车。许有站在车跟前，每装一户，就拧开盖子闻一闻，有时候还有把筷子伸进去，蘸点油尝一尝。　　“三哥，你这羊从哪来的？”孙贵拦住一只准备过秤的羊。　　“孙贵，我一直喂的羊，你不知道？”说话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叫孙阳。这人跟孙贵他们都是一个家族，排行老三，所以孙贵叫三哥。　　“三哥，谁都知道你喂了一只羊，但不是这只，这羊不是本地羊。而且上个集市你把那只羊拉去卖了，还哪来这么肥实的羊啊？”孙贵低头看着羊。　　羊很壮，比其他羊明显高出半截。羊毛跟其他羊没啥两样，但尾巴要小很多。　　“咋不是这只？我上个集市是赶了过去，可是没有卖掉，又拉了回来。”孙阳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三哥，你有没有卖掉没关系，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别的不说，你把羊赶进群里，看看合不合群？”孙贵看着孙阳。　　“你……吃里扒外，我不卖了，不卖了行不？”孙阳有些气急败坏，拉着羊就走。　　“三哥，其他羊都没问题，就是这羊……你咋能干这事？”　　“不卖了，一个都不卖了。”　　“三叔，您可不能不卖，这白纸黑字写着，如果不遵守合同，那可是双倍的赔偿。”龙浩走了过来。　　他也看见这羊不大对劲，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听了孙贵叔的介绍，他才多少明白了一点。　　“咋？我不卖给你羊，大不了把那啥定金退给你，难道真还赔你钱不成？还有没有世道了？”孙阳瞪着龙浩。　　“对，刚才说了，双倍赔款。我就等着您不卖羊，这样您就违反了合同，只要上法院，这钱我可就到手了，比贩羊挣钱容易多了。”龙浩笑道。　　“你当真要跟我打官司？”　　“对啊，不光您，只要违反合同，不管是谁，都必须打官司，这双倍的钱我也必须拿到手。”　　“我没钱，你能把我咋的？”　　“三叔，你可以不理我，但千万别跟法院较劲。您还有羊，有牲口，有家产，随便啥都够了。”　　“那……行，卖给你，但要卖一起卖，拉来的羊都收了。”　　“那您又违反合同了。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必须是本地羊，外地羊一只都不收。您要一起卖，那还得打官司。”　　“啊……这个……”孙阳蹲在地上，“吧嗒吧嗒”使劲抽烟，再也不说话了。　　“三叔，您老实告诉我，这羊从哪里来的？”龙浩看了看周围，好像还有这样的羊。　　“大侄子，你也别问了。你把其他羊收了，这羊我拉回去，不卖了。”孙阳站了起来，拉着羊就走，也不管其他羊了。　　“唉……”孙贵微微摇头，开始给三哥抓羊。　　人家甩手走了，这些羊就得自己操心。再咋说都是本家弟兄，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后面又发现了二三十只外地羊。有十几只也是本地品种，被孙贵发现后，老老实实说是邻村的，也有的是苦水镇的，在请示龙浩后，都给收了。　　虽然有违反合同的嫌疑，但毕竟还是本地品种，再说都是亲戚家的，也就不追究那么多了。　　但是又发现了十多只跟孙阳家一样的羊，这让龙浩提高了警惕。根据孙贵介绍，这羊是北边草原上的品种，个头大，肉质也不错。　　听说那边羊非常多，也比较便宜。如果从那边贩些羊过来，按照自己现在的价格，那可是能赚很大一笔。　　问题是，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谁会跑那么远去贩羊？谁又有这个能力？　　关键是，自己就是给北边省送羊，要是把他们自己的品种送过去，那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龙浩无权调查那些羊的来历，也没心思调查。他让孙贵看紧点，绝不能混进一个外地羊。高成虎和郝军寸步不离孙贵，保护孙贵，也让其他人不敢造次。　　回到村部，龙浩看见许有正在打开一只塑料桶。他看了看卖油的人，便走了过去，看着许有。　　“许德升，你油里掺啥了？”许有抬头问。　　“二爹，我啥东西都没有掺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着许有。　　许有在他们家族同辈中排行老二，侄子们都叫二爹。　　“你的意思，二爹我说瞎话了？”许有沉下了脸子。　　“不是二爹，这么好的油，咋可能掺东西啊？”许德升提起油桶，确实很清亮，闻起来也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