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子弹再飞一会！”　　气度这种东西玄而又玄，大话谁都会说几句，但真正能在危机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却鲜有人能够做到。　　大家认识林为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个月时间来外界的波涛汹涌他们是一路看过来的，单位进了工作组，林为民只能选择暂时休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为民仍能保持着处变不惊和临危不乱的状态。　　众人心中俱是佩服不已。　　曲小伟突然拍手大笑起来，朗声诵道：　　“山下旌旗在望，　　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　　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　　报道敌军宵遁。”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背着太祖的诗词、看着选集长大的，对于“我自岿然不动”这种只在书上见过的气势，格外推崇。　　今天，他们赫然发现，这句诗用在林为民身上实在是恰到好处。　　曲小伟一首《西江月·井冈山》念完，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叫好声。　　“好，就是要有这种气度！”陈小二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林为民被他们搞的莫名其妙，摆手道：“停停停！这怎么还搞上朗诵了？吃不吃饭了？”　　一说到吃饭，本来好好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大家又恢复到嘻嘻哈哈的状态，郑国和曲小伟跑去厨房端菜。　　陈小二和朱时茂讨论着小品，沈絮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跑了出来，跟汪硕俩人腻歪在一起。　　大外甥和梁冠华忙着把餐桌并在一起，今天家里人有点多，一张桌子不够用。　　林为民看了看轮椅上的石铁生，嗯，还是铁生沉稳，一动不动。　　林为民家最不缺的就是桌子，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张大桌子，十多号人坐在一起丝毫不显拥挤，就是客厅差点没放下。　　饭菜上桌，林为民特意搞了两个铜火锅，采购的食材更是让韩壮壮和梁冠华两个大小伙子提溜的气喘吁吁，可见丰富程度。　　用汪硕的话说，“为民这一顿，比吃席还有排面！”　　人多最大的好处是热闹，别说是吃涮羊肉，就是吃窝窝头也甘之如饴。　　尤其在座里面，不止一位大胃王，光是看着他们吃就让人控制不住食欲。　　一顿饭几乎涮了几十斤羊肉，众人直呼过瘾。　　曲小伟拍着肚子感叹道：“这一顿，也就是为民这样的条件了！”　　确实，这一餐的成本少说也要一两百块钱，堪比一般人家半年的伙食钱了。　　大家进门时都带了东西，可吃完之后还是有些咋舌，不知不觉居然吃了这么多。　　陶慧敏也有些心疼，不过一想到今天是林为民特地为了把她介绍给朋友们才攒的局，她心里的那点心疼便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吃完饭，大家伙齐上阵，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家里恢复如常。　　聚在一起畅聊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纷纷告辞。　　等大家都走了，林为民再次将石铁生裹的严严实实，送他回家。　　路上，顶着寒风，石铁生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林为民的成竹在胸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中午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林为民不想细说，反正这会儿就他和石铁生俩人，他便原原本本将事情给石铁生描述了一遍。　　石铁生听完笑道：“怪不得你这么有底气！”　　“呵呵，我可没有太祖那两下子。”　　石铁生又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太清楚。”林为民摇摇头。　　他现在的底气在于，有了相关部门的支持，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不着急，等着呗，这段时间就当是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也是。有时间了，正好好好静下心来写点东西。”　　林为民真想说一句：铁生，我们不一样。　　你有时间了可以写东西，我不行，我日理万机啊！　　不过石铁生的话正切中了林为民的心思，给那帮污蔑摸黑他的孙子来个肉体毁灭他可能做不到。　　可咱是干啥的？　　作家啊！　　我不能干死你，我还不能写死伱吗？　　林为民早已把几个在报刊杂志上重点摸黑造谣他的同行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上。　　只等这阵风波过去，林老师一定好好让你们名留青史！　　都说文人记仇，这话一点不假。　　别看表面气度非凡，但林老师这人，最记仇！　　送完了石铁生，林为民回到什刹海小院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距离陶慧敏离京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时间宝贵，一寸光阴一寸精。　　这段时间《潜伏》热播，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到了晚上总是亮着的。　　可是就有那么个别人，一到了晚上，家里从来不亮灯，有电视机也在那闲着，让多少没电视的人家看了都眼气。　　第二天，林为民带着陶慧敏穿梭于王府井、西单的商场内。　　买到最后，陶慧敏死命的拦住林为民，半天时间下来，林为民买了一千多块的东西，看得她心惊肉跳。　　“你别再买了！”陶慧敏劝道。　　林为民笑着调侃道：“这可是给我未来岳父岳母买的年货，你可不能拦着我这个当女婿的心意。”　　自从心灵相通，陶慧敏在林为民面前的羞涩已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落落大方。　　“那也不能买这么多，你再把我爸妈吓到！”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一次带回家上千块钱的年货，确实有点过于惊世骇俗。　　林为民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现在又不是上门提亲，表达个心意，这些东西也应该够了。　　两人提着东西回到什刹海，累了个半死。　　陶慧敏头疼的说道：“这么多东西，我可怎么拿回家去啊！”　　“我帮你送上车，等下车之后你最好是坐个出租车，让司机帮你装一下，肯定能装得下。”　　“你当我家是燕京还是杭城啊？”　　陶慧敏的假期即将结束，却还没回家看过，这次她要先回老家待两天，再回杭城，然后在剧团待了十天半个月之后，又要放假回老家过年。　　折腾肯定是折腾了一点，可跟男朋友两地分隔半年多时间，折腾一回团聚十多天，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天晚上，又是个不眠之夜。　　最近林老师家附近的野狗都少了，据说是因为半夜吵的厉害，被弄得神经衰弱，集体出逃了。　　翌日一早，林为民将陶慧敏送上火车。　　站在月台上，佳人泪目，依依挥别，林老师心中也有些不舍。　　直到火车缓缓开动，慢慢消失在眼前，他才下意识的扶住老腰。　　喃喃道：“走了也好，回去了好好休息！”　　这话消散于风中，不知道林老师是对谁说的。　　送走陶慧敏没两天，姐夫韩定邦又来了。　　什刹海小院，单身三巨头再聚首。　　和往年不同的是，林为民神清气爽，眉宇间透着一股志得意满。　　韩壮壮将“老舅妈”的事汇报给了父亲，韩定邦喜出望外。　　却又充满遗憾，前后就差这么几天的功夫，居然没看到未来的小舅子媳妇。　　“你说说你，好歹也得把慧敏多留几天，让我好好看看啊！”韩定邦埋怨林为民。　　“她们剧团还要上班呢。姐夫，你不用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林为民的话并没有打消韩定邦的执念，现在他们这一大家子就三个男人，好不容易林为民这边有苗头了，却没见到正主。　　韩定邦心里充满了遗憾。　　“您也别总关心我的事，也多关心关心壮壮！”林为民说道。　　韩定邦朝壮壮望过去，“他？他怎么了？”　　韩壮壮一个劲儿的给林为民打眼色，可林为民置若罔闻。　　“合着你不知道啊？壮壮他，处对象了！”　　嗯？　　韩定邦朝儿子望过去，脸上有一种村长家傻儿子居然娶了全村最漂亮小寡妇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　　韩壮壮无奈的挠挠头，“也没多长时间，就下半年的事。”　　“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哪里人？多大了？”　　迫不及待的语气展示出了韩定邦内心的急切。　　韩壮壮还在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林为民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秃噜起来。　　“叫殷歌丽，现在还是个学生，今年好像二十三了吧？”　　韩壮壮无奈的看了林为民一眼。　　老舅，你那嘴咋跟老娘们儿裤腰带一样？　　“学生啊？”都二十三岁了还在上学，不用问肯定是大学生了。　　韩定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冲着这个学历，肯定是个好儿媳。　　“读的是哪所大学啊？家是哪里的？”韩定邦追问道。　　“燕京大学！”林为民继续道。　　韩定邦的嘴角有些控制不住了。　　嗨呦呦！家里的傻儿子居然找了个燕京大学的女学生，这岂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的眼神再看向韩壮壮，自家的傻儿子居然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越看越出色。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燕京人艺的演员，又上了春晚，配个燕大的女学生，应该不算过分吧？　　老韩同志想着想着，心里面有点心虚。　　他又把目光对准林为民，加上个大作家老舅，这个燕大的儿媳妇，我老韩家娶的应该理直气壮了吧？　　“对了，说了半天，老家是哪儿的啊？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韩定邦继续追问道。　　这回林为民不说话了，反正他坑都挖好了。　　韩壮壮幽怨的看了林为民一眼，哼哧哼哧道：“老家奥地利的，父母……父母我也不知道干啥的！”　　“奥地利的？奥地利的好啊！奥地利人……”　　韩定邦的话说到一半停下了，再次看向韩壮壮，“奥地利的？华侨？”　　林为民道：“纯种老外，头发都是金shaier的？”　　“老外？”韩定邦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脸色却不由自主的严肃了起来，“壮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壮壮挠挠头，“爸，其实这事吧，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那就从我来燕京找到我老舅之后说起……”　　“……”　　感受到父亲的死亡射线，韩壮壮把两小时才能讲完的爱情故事浓缩成了一句话。　　“我跟歌丽是通过我老舅认识的，有什么事你问他！”　　不得不说，大外甥成长了，甩得一手好锅。　　“到底怎么回事啊？”韩定邦急切道。　　这年头，别说是跟老外谈恋爱结婚，就是交个老外朋友都有人调查调查你的身份，没事就找你谈谈心。　　林为民只能简单给韩定邦解释了一下韩壮壮和殷歌丽认识的过程。　　听了半天，韩定邦问道：“这么说，那个女孩现在已经回国了？”　　“是。”　　韩定邦看向儿子，眉清目秀的状态仅仅持续了几分钟。　　这个傻儿子！　　“你这叫谈恋爱？人家万一不回来了呢？”　　“歌丽说她肯定回来，她愿意为了我留在中国。”韩壮壮笃定道。　　韩定邦心里的话盘桓在嘴边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年轻人谈恋爱海誓山盟，什么话都敢说，但时间才是最好的试金石。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林为民轻松道：“姐夫，我跟殷歌丽认识的时间比他还长，这女孩儿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说要回来应该错不了。再说了，壮壮现在才多大，等一年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韩定邦看了林为民一眼，欲言又止。　　林为民立刻心领神会，他明白韩定邦担心的问题。　　感情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是有逐渐淡漠的可能的，但时间不会，随着在这段感情上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这段感情对于韩壮壮来说很有可能会越来越难以割舍。　　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他倾注的时间，要放弃这段感情，他要付出的沉没成本会越来越高。　　多少人为情所困，其实真不是因为爱有多深。　　林为民劝道：“姐夫，我觉得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刚才你也听我说了吧？是歌丽主动追求的壮壮，证明在他们俩当中，歌丽才是付出更多的那个人。”　　韩定邦微微颔首，这一点小舅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他想了想，叮嘱韩壮壮道：“你现在也大了，这种事你自己掌握吧，别把自己陷的太深。”　　韩壮壮点头，“我知道了，爸！”　　报告完了韩壮壮的恋情，韩定邦自然又少不了问起林为民现在的情况。　　从十一月份开始，外面批判林为民和《情人》的声音就不绝于耳，愈演愈烈，让韩定邦远在沪上都忍不住为小舅子捏了把汗。　　林为民表现的和以前一样从容淡定，“没事，姐夫。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看着吧！”　　林为民成竹在胸的等着外界的风波逐渐平息，左等右等，眼看快过年了也没个动静。　　反倒是很长时间不见的一位老朋友，给了他一个惊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