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特别不好意思地让人帮她穿和服。 他们在这投宿的旅店倒是之前预定好的,但晁朕说他没有表示过会有女士来入住。可晏安前脚刚迈进这家旅店,后脚这家的女主人就捧出来一套干干净净的和服要她穿上。 她拿眼神去看晁朕,看见他脸上也有点莫名,看来确实也不是他的安排。她问:“这是不是有什么规定,不穿和服不许看烟花之类?” “你要不想可以不穿。” 晏安是想拒绝得,这家人给她准备的这一套和服颜色主调是橙色偏金,上面有红绿的纹路,这个配色对于晏安来说过分浓重夸张,和她平时一贯选择的服饰颜色截然不同。但人就笑眯眯地捧着衣服看着她,晏安这到了口边的算了也没说出来。 她被人带到房间,先给她梳了发饰,而后才帮她把衣服换上。晏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相信这衣服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也因为下摆过长,可以让她逃脱木屐在里头看不见的地方穿双舒适的运动鞋。 她从房间出去,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晁朕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 “这裙摆,是叫裙摆吗?是不是太长了?”晏安想去摸自己耳后别着的大花,手才有往那伸的意图就被晁朕拦开了。她又问:“这花是不是太夸张了?” “你不懂住口就可以。” 主人家拿出个拍立得,问晁朕要不要给他们拍照。晁朕看样子是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晏安自己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冲着拍立得一直傻乐,和旁边一直板着脸的晁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晁朕把照片拿在手里晃着等它成影,影像逐渐出现后,他看了一眼就说“傻!” 晏安垫着脚够头去看,只见他把照片越拿越高,一副存了心逗她的样子。晏安脚掌开始发酸,她轻轻一跺脚,说:“爷不看了!” “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晁朕问她:“谁不看了?” “反正拍照同框这种事一向谁丑谁尴尬,我长得好看人尽皆知,你就私下自己卑微去吧。” 刚走出旅馆大门,晏安的一只胳膊就被晁朕抓住,她刚挣扎了一下就遭到了他的眼神警告。 “人很多。” 晏安垫脚往前看,确实人头叠着人头,脚尖挤着脚尖。好在豪哥就在他们几步开外的位置,晏安的紧张情绪也能稍稍松懈一些。晁朕牵着她小步缓慢地往前移动,终于是找到一个不太拥挤的地方。晏安站在扶栏边,底下就是一池深水。树上街上各种彩灯的影子晃在晁朕脸上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看我做什么?”晁朕问她。 “你好看啊。”晏安诚恳道:“秀色可餐不知道吗?” 晁朕笑了一下,眼里一抹流光飞速滚过,他把刚才的拍立得照片拿了出来,跟她说:“拍立得这种东西,会把好看的人拍得越好看。” 晏安接过照片看见了里面的自己和晁朕。这张照片的光影其实不好,晁朕半个身子都在黑暗的环境里,他只有三分之二的脸出镜,剩下的,就是晏安一张太过明朗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服饰和发饰太过鲜艳还是她笑得太灿烂的原因,这张照片里的晏安真的太明艳,和整张照片的暗色基调形成鲜明对比,有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 晏安笑着晃了晃照片,一抬头,就见晁朕看着她。她问出他刚才的那个问题,“在看什么?” 晁朕把她头饰上叮叮当当的挂件往后拨了拨,说:“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个人样。” “想夸我好看就直说。”晏安学着他说话的口吻,“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我只是有个人样,还是很漂亮?” 晁朕突然就笑了,笑得非常明朗,仿佛背离了他活了十多年的信条,跳脱了他固执的灵魂,他说:“是,很漂亮。” “晁……晁朕?” 晏安的傻乐刚钻破剧烈的心跳想往脑袋飞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她回头,看见了试探着看向她们的左寞和她的经纪人。 “好巧啊。”她经纪人说。 晏安往旁边侧了几步,让她们稍微走近一些。 “你们也来看烟火大会吗?”左寞走近,目光在晏安脸上身上定了有几秒钟,才接着说:“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晁朕微微点了点头,扯着晏安的衣袖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左寞又向着晏安看过来,问:“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 晏安刚动了动嘴,就听人群爆发一阵喧哗,伴随着的,是一声轰响以及天边炸亮的一朵明色烟火。晁朕把晏安拉到身前,及时挡住了突然涌至的人群。 这场烟火大会从第一抹火星炸亮到最后趋于平静,足足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晏安全程仰着头,到最后脖颈都有些别扭发酸。烟火终究还是熄了,晏安心里头莫名有些失落,她甚至开始矫情地想,惊心动魄的烟火也不过在天际停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里,天空还是属于黑暗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恒留住的。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无星点缀空空荡荡的夜空,半晌,才说:“走了吗?” 回头,周围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仍然停留在这里的,除了他们一行三人就是左寞那边的工作人员。 “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左寞的经纪人突然发问。晏安见晁朕没甚兴趣的意思,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就见从他们旁边突然钻出来一人。鸭舌帽压得很低,手里举着一个长焦镜头。晁朕一下子就把晏安扯到了身后,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搞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紧张,连阿豪都手握成拳往前迈了几步,一时间,大家都彼此看着,观察着,直到那人把鸭舌帽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让晏安觉得诧异又眼熟的脸。 她眨了眨眼,迟疑地询问出口: “工……工藤良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