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把试卷放在晁朕旁边的空位上,开口问:“同学,我能坐这吗?” 晁朕抬头,面无表情,倒是前头的谢敬旻宛如见鬼。 也不等对方的反应,晏安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俞珂来扯她的手,低声中带着警告,质问她在做什么。 晏安把物理试卷掏了出来,指着最后的压轴大题,理直气壮地问:“老师讲得我不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晏安!”俞珂大叫。 晏安没理会她,她想,反正上次她和这位已经撕破脸了,了不得这位放弃自己的涵养骂她一通,但这样的事大概率不会出现。这位只会像对待俞珂一样,压根不搭理她。 晏安偏头望向眼含惊恐的俞珂,她知道自己正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是说晁朕旁边的位置只有你能坐吗?我现在不也坐下来了,人不也没赶我走?说白了,只要和你一样不要脸,这事谁都做得到。 晏安轻蔑地哼哧了一声,掂了掂书包准备离开,然后就听到了一句: “哪?” 很小声很短促,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回头,旁边这位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试卷上,修长的手指捏着试卷卷起的边翻了个页,看到了她鲜红的分数。 晏安见他几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问:“只是最后一题不懂吗?” 晏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呆愣地直视前方,端坐的姿态宛如葬礼诵经,仿佛这样,她才能掩盖住她此刻的羞愧难当。 她凭什么敢把如此肮脏的试卷放在年级第一的面前? “嗯……”晏安把试卷对折,说:“我还是自己再研究一下。”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把一张偌大的试卷折成了扑克牌大小,胡乱地塞进了衣兜里,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用袖子挡了挡桌上的灰尘,说:“我先回去闭门反思,搞不懂再来请教……” 她一边后退,一边扯着俞珂离开,嘴里依旧在重复:“再来请教……” 出了教室,换做俞珂来问她那句话:“你什么意思?” “看到了吧!”晏安昂首挺胸,说:“人家有教养有礼貌又不代表你就是唯一特别的。我劝你啊,真别太把自己个当回事。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会看上你啊?” 俞珂气哭了,推了她一把,说:“不看上我能看上你这个孤儿吗?” “别别别!”晏安着急摆手,说:“我每天都照镜子,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话说你家镜子是不是蒙尘了才让你看不清自己个?你要真有多余精力没处使,要不先去整整你的牙?” 伴随着精致的香水味道,旁边的椅子又被拉开。 “现在这位子是谁都能坐了?” 晁朕笔下不停,只说:“本来就是这样。” 常雨霏拨了拨头发,问:“那要不我搬来跟你同桌?” 晁朕把草稿纸翻过一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你现在真的好耐心。”常雨霏笑,“跟谁都能讲题,你怎么不去开个辅导班?” “那不是开玩笑嘛……”见气氛实在不对,谢敬旻急忙回身打岔,“那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真想让他讲题,那书包都没放下来,笔都没拿出来一枝。” 常雨霏杵着头看着前面人,问:“那她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啊,人不是有男朋友吗?”谢敬旻说道。 “并不是。”常雨霏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说:“我问过彭天天,他说他们俩就是单纯的学习互助。” 谢敬旻哈哈笑,说:“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 “太吵了。”话被打断,一直沉默的人开口,说:“你们两,太吵了。” 常雨霏的手死死揪住裙边,骨节泛白,露出青筋。 “我吵?每天笑嘻嘻凑你身边让你讲题跟你说话的姑娘就清静,是吧?” …… 期中考所有成绩统计完毕,整个年级的排名被张贴在公示栏里。晏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畏畏缩缩地硬是不敢去看上一眼。她只有央求祝彧,希望他路过那里的时候帮她去看看排名。 “那么热的天,人又多又挤,反正我肯定倒数,看不看都没区别。” 说了这样的话,还是在第二节课快开始前甩了一张纸在她桌上,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字写着她的各科分数和总体排名。 年级179。 祝彧歪头打量她,说:“真看不出来。” 晏安不服气,说自己特别努力地读书。 兴许是她表情太认真,或者还夹杂了点委屈,祝彧怕她真生气了,连忙补了句:“不过你倒是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 别!晏安心想,她之前可是活活蠢死的。 一下课,汤圆就来找她,看上去比她还要高兴,说话又急又快,“全年级700来个人,尖子班150多个同学,你能排在179,说明在普通班已经名列前茅了,况且你还考了班级第二。” 晏安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突然间真的变成了十来岁的少女。她迫切地往老郑身边凑,想以此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期望老郑看到她,表扬她,赞美她。 遗憾的是,一整天结束也没等到那句话。 放学,她带着家长会的邀请函回家,同班的俞珂俞岩和她拿着同样的东西。俞顺康例行公事地问了句成绩,听到俞珂俞岩那惨淡丢人的分数时没说什么,反倒是听说晏安考了个班级第二表现出了极大的讶异。据晏安的观察,他的这种讶异并不是来源于对她好成绩的吃惊,而是掺杂了很多古怪情绪,其中就有强烈的不服气。 她凭什么?她晏安凭什么考得比俞珂俞岩要好?俞顺康估计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家长会倒是得好好准备准备。”董馨站在镜子前,好像完全没听见晏安和俞顺康的谈话,只顾着端详自己脖子和眼角的皱纹。 “不知道晁朕家是谁去给他开家长会,我们得找机会去拜访人家。” 又来了!晏安捏着邀请函的手指绷紧,想董馨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她送出去的礼物和信件全都打了水漂,人家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她为何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