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萨城外的蟠龙河是一条坦博兰斯帝国尽人皆知的大河流,它曲曲折折,往复回旋,最终从博迪大陆的西北角注入了惊魂海,他是坦博兰斯帝国的一条河运要道,也是迪略特皇帝自上任以后苦心经营的一处秘密加工基地之所在。帝国的那些苦役犯们,凡是年纪在十八至五十五岁的人都要强制被送到蟠龙河的这处秘密营地来做重体力劳动。照理说,帝都人流熙熙攘攘,蟠龙河上的商船也不少,秘密基地怎么都不可能秘密得起来。但迪略特却很聪明,他把这处基地对外的形象塑造成了一座帝国禁卫军的驻扎营,外松内紧,旁人可以远观,却永远不知道里面的底细。其中的帝国禁卫军是真正的精锐,每个人都要宣誓对皇帝绝对效忠,因为对皇帝忠诚就是对坦博兰斯帝国的忠诚。他们的福利待遇比普通的禁卫军要更为优越,但相对的,条件也较为苛刻。他们在那里工作的年限一般是五年左右,其间不能和亲友联系,不能结婚,不能生子,反正一切私生活都必须暂停,必须把整个身心都交给皇帝来支配。 皇帝有一些御用商人,他们会秘密把那些建造出来的战船配件运输到惊魂海边,那里有帝国的一个戍边堡垒,一旦皇帝准备进攻霍普国的时候,这些配件就能瞬间组装起一艘艘的战船,给予那个岛国以致命突袭。 洛伊尔公爵及伊洛斯将军之所以要这么急匆匆地过来面见迪略特,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一个秘密线报,似乎西萨城中的那些流浪汉们近期准备袭击帝国的某些达官显贵,因为他们中的一个同伙被人在棕熊酒馆内杀害了。那些人十恶不赦,帝国早就想一网打尽,奈何城中下水道纷繁复杂,流浪汉们就像水老鼠似的,上蹿下跳之后就能完全消失无踪。 这两位皇帝的心腹主要就是冲着那棕熊酒馆四个字的。阿尔伯特被划伤的事情,皇帝知道,这两个人也知道,而凯艮把立地仙剁成肉泥的事情,更是一度成为了他们进谏谗言的良好时机。可惜,由于竞技场角斗赛时民众们的表现让皇帝实在是过于厌恶,导致他对于立地仙之死,只有快感,而丝毫没有想到要去趁机收网,把阿尔伯特的左膀右臂给擒拿住。皇帝当时的想法是准备由私生子的事实,逼迫迪略特公爵交权。因为根据帝国法律,阿尔伯特即使坐了公爵之位,他的后代也没有了继承的权利,这样放长线钓大鱼,等到这位年轻人万一哪天遭遇不测,公国就能顺理成章地回到帝国的掌控之中。他的算盘打得过于精细,过于环环相扣,只要其中一个步骤出了差池,那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全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了。 滴血认亲的事情,一下子打乱了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不流血就想夺人公国的美梦也跟着泡了汤。西面的肯坦国那是有谋反的把柄,而这个鲍罗特公爵却是在北伐之中实实在在地有那么一些功绩,皇帝顿时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时半会儿无法折腾了。 本来在征讨德瑟特人的时候,皇帝已经对公爵动了杀心,可由于伊洛斯将军等人的无能,再加上对方克里普元帅突然的神秘消失,使得事情的进展又一次出乎了意料之外,老鲍罗特公爵抓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先自己率兵攻占了罗姆城,然后又大度地邀请伊洛斯将军等人共同前来分得一份功劳。他的这一举动让人无话可说,没有任何把柄可以抓,也使得其把自己给完整地保全到了现在。 伊莎贝拉在旁听得真切,自己父亲和鲍罗特公爵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如今竟然要想到借地痞流氓之手去加害鲍罗特一家,皇后感觉实在不是滋味。 迪略特明白两位心腹的意思,他只问了一句:“有没有把握?公爵父子两人的手下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闹腾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出人意料的影响?” “陛下,他们就是一群下水道的腌臜无赖,无论事成与否,都和我们没有干系。只要安全措施布置得利,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把他们全都弄上钩。” 迪略特没有再做明确表态,这就意味着他默认了这个想法。伊莎贝拉虽然是皇后,但这件事上却不能当面进行干涉,她对于父亲和那个两面三刀的伊洛斯走得如此之近,心内着实有些担心。 …… 要对公爵下手,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是不行的,即使是下水道之王,也得遵守地面上的规矩。 大锤是这件事情的主要参与者,流浪汉首领给他派了两个精明能干的兄弟作为副手。他们先去棕熊酒馆,从老板口里套出一些具体的情况,随后便在公爵府邸附近勘察地形。由于宴会之后,所有贵族都终日无所事事等待皇帝放行,因此这临时的居所附近慢慢就形成了一些集市,商人们见缝插针赚取钱财,爵士们则也乐得放松一下心情,把那忐忑的等待变成购物的狂欢。 皇帝拖得时间越久,这些人的心理也就变化得越复杂。他们之前是犹豫不决,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则渐渐变成有些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的态度了。 鲍罗特公爵不是不知道自己所面临的特别的危险,但皇帝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却也的确很难完全防备。 既然阿尔伯特已经恢复了健康,那老公爵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要让那个酒馆女侍者珂赛特尽快也好转起来。他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一样,整日守候在床前,偶尔通过阿尔伯特的口中了解一些外面发生的趣闻轶事。 阿尔伯特是个年轻人,屋子里呆不住,他虽然也感激珂赛特的救命之恩,但并不迂腐,并不拘泥于一定要坐定在床头去陪伴她。 殿下这几天时常带着凯艮和艾德里安出门逛逛帝都西萨城各处的风景名胜。他把戏剧院、烽火台都走了一圈,甚至于还再次去了大图书馆。他听从父亲的意见,特地从集市上采购了一些适合年轻姑娘穿着的衣裙,等到珂赛特醒过来以后,就能给她一个惊喜。 阿尔伯特的行踪每天都飘忽不定,但基本就在那几个时间段出没。大锤及他的两个跟班在暗处慢慢摸准了规律,便决定伺机要开始下手了。 说来也是凑巧,鲍罗特公爵临时居住地的斜对面就有一个下水道入口,这地方黑漆漆、油腻腻,普通人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但在大锤等几个人的心目中,这却是一个关键的胜负手。 此地进可攻、退可守,可以充分发挥己方的优势,不论行动成败与否,都能瞬间从此处消失于无形。 流浪汉中没有射箭的高手,这是唯一的缺憾。大锤当仁不让,决定近身肉搏,砍死几个是几个。 这天的阳光分外火热,阿尔伯特仍然同前几日一样准时带着凯艮及艾德里安出来闲走散心。集市上人头攒动,丝毫没有受到毒辣日头的影响。毕竟购物时的挑挑拣拣是一种享受,而老板们对腰包塞满钱币的好事也是来者不拒。 凯艮这天心情特别舒畅,一路雄纠纠气昂昂地摇晃着自己的五短身材,跟在阿尔伯特背后哼唱着谁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的小曲调。 艾德里安则照常一丝不苟地护卫着阿尔伯特,他对于集市的热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他是一个做了十年苦役的囚犯,早就从内心中排斥了人类文明的繁华面貌。 大锤手下两个精明的家伙瞅准时机,便一头撞倒在了阿尔伯特身上,他们哭爹喊娘,声音震耳欲聋,两个人夸张的形体动作及肢体语言立马就把集市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大声嚷嚷着道:“哎呦喂!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的,我们是两个无依无靠出来混口饭吃的穷人,你们不给吃的、不给钱也就罢了,怎么无缘无故地撞到了我们身上呢?力气还这么大,胸口闷死了!怕是这哮喘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阿尔伯特一时之间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好在那里走着,明明是这两个人故意来往怀里撞的,怎么倒变成了自己的过错。 凯艮在后面兴致颇高,他冲着那两个地痞无赖恐吓道:“喂!喂!喂!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你们能碰到他,也算是交了八辈子好运了!” “我呸!我们管你是谁,什么八辈子好运,我看是八辈子霉运!” “你们两个是不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娘的,爷爷这两天浑身筋骨酸疼,好久都没有活动开了,你们要是不识相,下场就和前一阵那个棕熊酒馆内的立地仙一样!” “立地仙算个屁!给我们提鞋都不够,你有种来动我们试试!”那两个家伙不依不饶,故意要激怒凯艮。 “娘的,好大口气,爷爷就喜欢你们这样,有种不要跑,站定了我们来一个个单挑,你们要是想一起上也行,爷爷巴不得这样呢!”凯艮热血冲头,阿尔伯特和艾德里安都没有来得及拦住他。 矮子一霎那间就把腰间明晃晃的板斧给抽了出来,腾身一跃就来到了地痞无赖的面前。那两人都有滑稽天赋,他们先是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冲着凯艮喊道:“你有兵器,我们没有,这不明摆着占便宜吗?” “呦呵!那爷爷我今天不用板斧了,我们就比划比划拳头吧!”凯艮说着,把斧子又插回了腰间,提着两个拳头就准备上前干架。 欲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