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风雪越刮越大,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豺狼虎豹等猛兽在山间出没,嘶吼哀嚎从未间断,时值初冬,食物愈加短缺匮乏,它们拖着饥肠辘辘的疲惫不堪身躯,在山林湖河间摸黑觅食,只为填饱饿瘪了的肚子。 与此同时,廖子殇正在朝阳阁内演练剑法,待灵感堵塞,困顿不解之时,便暂时放下剑谱,不再继续练下去,而是就近来到某个书架前,先来回上下仔细打量,取下几本剑法精要概括类修行典籍抱在怀里,走到一旁石案上端首坐下,挑灯埋头一页页认真翻阅,汲取吸收典籍内海量知识要点,借此精进剑道修为,也希冀能顺势自创出各种五花八门的精妙招式。 万法皆通,脑海中不断灵光迸发,汲取各家之所长,补己短板,以此达到融会贯通之境界,也可借鉴天地自然运转规律,来达到强健体魄,或是开辟出另外一条独属自身之道,借此循序渐进修行下去,至于能达到多高成就,全凭自身造化。 天赋异禀之辈,往往可走得更高更远,修行各类术法几乎一点即通,也是各大宗派重点栽培对象,似他便是此类人,天资出众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还必须勤勉刻苦,令挥洒的一点一滴汗水都发挥到最大价值,初期根基越稳固,越往后走,实力越出类拔萃,离晋升顶尖强者那一巅峰层次也能更进一步。 他全身心沉浸徜徉在知识海洋里,一点点汲取能令耳目一新的招式要点,他会牢牢印刻在脑海中,同时也会充分发挥无穷想象力构建出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演练各种新式粗糙招数,将之逐渐达到更加精妙绝伦,开拓知识,精进修为,方为当前重中之重。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挑灯夜读了近一个半时辰,屋舍内温暖如春,气温正适宜,而屋外却刮起漫天风雪,到处天寒地冻,花草树木、湖河溪海等皆已迅速结冰,在如此饥寒交迫之下,山林湖泽间众多奇珍异兽只会愈发举步维艰,大多数时候,在外流浪觅食了好几个昼夜,都不一定能觅得解饿食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负责打理宅邸上下的年迈老者举着灯笼走来,他满脸皱纹,沟壑纵横,一双浑浊眸子极尽耷拉低垂,年事已高,驼着背走路,双腿更是颤颤巍巍,似乎随时会背过气去,语气更是极为沙哑,每讲一句话,都要费好大劲儿,时不时握拳咳嗽喘气,“小主子,天色已晚,您该回屋歇息了。” 老者来无影去无踪,走路更是轻飘飘的,乍一开口,可着实将廖子殇吓了好大一跳,他轻拍了拍胸口定定神,惊魂未定道:“仕伯,您走路都没声的,每回都能将我吓个正着,我这小身板可再也经不起您这般折腾了。” “该歇息了。”老者答非所问,整个人痴傻呆愣得很,语气更是不含任何感情。 “好好好。”廖子殇见状,唯有无可奈何道:“待我将这本典籍余下知识翻阅完,我就回屋去歇息。” “嗯。”老者神态呆滞无神,转身离去之际,又剧烈咳嗽起来。 “哦对了。”廖子殇忽而忆起一事,遂赶紧将老者叫住,“大师兄回来了没有?” “还未。”老者停下脚步,回头慢吞吞应答,一张遍布皱纹的苍老脸庞在烛火照耀下,凸显得愈发丑陋瘆人。 “还没归来?”廖子殇眉头微拧,低下头喃喃自语一番,而后又扭头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者轻轻点头,转身一步一步蹒跚退去。 “以往都会按时回府,今夜却是个例外。”他略微狐疑,思考了一阵,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摒清思绪抛诸脑后,“指不定他有重要之事需处理,别瞎操心了,明早说不准便回来了。” 又埋头翻阅了一盏茶功夫,才最终看完,他抱起几本典籍放回指定书架上,随后才离开朝阳阁,返回自己屋子熄灯就寝。 次日,天蒙蒙亮,他便悠悠转醒,也不急着洗漱一番,而是率先开门急匆匆来到另外一间屋外,轻唤几声,“大师兄,大师兄……” “嗯?”见呼唤无果,他不禁眉头紧蹙,“还没回来?” 他转而来到客厅,简单问询那些下人,他们尽皆摇头不知,在这其中,也包括那老者在内,一概不知,这可委实令其心慌意乱起来。 “看大师兄昨夜离去方向,正是前往师尊住处。”一夜未归,难免会令他胡思乱想,越想越不对劲儿,他直往厅外奔去,连晨起洗漱也顾不得理会,“去师尊那儿瞧瞧。” “小主子,您还未吃早饭呢!”一名仆从开口大喊。 “晚些时候再吃。”廖子殇远远撂下一句话,一下子便跑没影了,令厅内一干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尽皆愣在当场。 他则骑上飞禽灵兽一飞冲天,直朝大院士独立小院赶去。 花费不到一炷香功夫,坐骑便飞落在庭院内,他急急忙忙一跃而下,几步走到屋门外,轻敲几下恭敬道:“师尊,徒儿给您请安了。” “进来吧!”一道简短威严之声从屋内传来。 他见状连忙轻轻推开屋门,见对方正在床榻上静心打坐,便轻手轻脚缓缓近前去,正待恭敬询问大师兄之事。 “老夫知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奚寒封缓睁双眸,并低沉开口打断,“我道院统辖境内战事吃紧,最近这段时日,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故而,老夫昨夜已秘密将其下派,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乖徒儿,你也无需担心。”他早已算到对方一大清早便会来寻自己,因而,他便提早想好了一大堆说辞,目的自然是为了彻底掩盖他座下大弟子已被其逐出师门的事实真相,他不慌不忙笑道:“舯虞修为仍未大成,为师自然不敢将其委派至凶险之地,只是将他派遣到力所能及之地肃清当地一众妖魔邪祟罢了!不日便可安全归来,你大可放宽心,只需在府上等候便是。” “咳咳。”彼时,隔壁屋子内传来阵阵剧烈咳嗽声,因昨夜设下强大禁制,也唯有大院士可一清二楚听见,其最小弟子却完全无法察觉,更不知昨夜在此所发生的大事。 “你先行回去,静候他凯旋佳音。”奚寒封轻挥了挥袖袍,一张沧桑脸庞颇为慈祥和蔼。 “是。”既然尊师昨夜作此安排,那他也自认为对方完全没有欺瞒自己的道理,故而在对方堪称天衣无缝的一番说辞下,他便就此彻底信以为真,原先还大起疑心,如今却生不出半分怀疑来。 他连忙恭敬拱手,“徒儿告退!” 他转身退出屋舍,飞禽坐骑驮着他一飞冲天振翅远去,返回府邸住处。 奚寒封目送对方离去,而后慈祥笑容渐失,转而面无表情来到隔壁屋子,连忙走到床边坐下,为其打入一缕柔和力量调理身体,不多时,对方苍白俏容继而渐渐红润了些,整个人的状态趋于稳定。 “爹爹。”不消几刹那,她悠悠转醒,入眼便瞧见一张慈祥面容。 “乖女儿,妳刚才又扯动了心脉,导致疼痛复发。”奚寒封语气温和,与昨夜那番严厉一面简直判若两人,“幸亏为父及时为妳调理了身体,妳现在才算是稳定了不少,不然,恐怕又该似昨夜那般严重了。” “女儿不打紧。”她声音极为虚弱,有气无力道:“爹爹,女儿这一觉睡了多久?” “也就熟睡了一夜罢了!”他无比殷切关心,将其照料得无微不至,“妳如今心脉受损,修为也不及以往五成,正是无比虚弱之时,待会儿为父会再为妳好好调理一番,相信在为父悉心照料之下,也可早早彻底痊愈。” “只不过,妳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为父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对儿女情伤之事,也是束手无策。”他微微摇头,不禁长吁短叹道:“这一切,全凭妳自己恢复,为父也只能从旁尽全力医治,最多也只能彻底治好妳受损心脉,让妳不再像如今这般受苦受累。” “接下来一段日子,妳便好好在此静心疗养,其余琐碎小事,交予为父去替妳办妥。”他细心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被褥,顺便投去安心笑脸。 “爹爹,大师兄应该知晓我如今病情了吧!”她急忙追问,“在女儿熟睡之时,他是否有来探望过我?还有,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脸庞微沉,并深吁口气,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他昨夜确实有来探望过妳,而且,也确实交代为父一些话,待你苏醒后便悉数告知于妳。” “大师兄都交代了哪些话?”她闻听一番之后,脸上顿时难掩喜色,但又转而急不可耐继续追问下去。 “那小子自知对妳不住,便自觉无颜面对妳,昨夜也只敢在屋外逗留片刻,透过门缝偷偷看望妳。”他半真半假仔细回答,从未露出半点破绽,“至于话嘛!倒是交代了不少,大概意思便是要妳安心养病。” “为了赎清罪孽,这小子昨夜便叫为父将他下派至凡尘俗世历练闯荡,本来他修为尚未大成,尚不足以下山独挡一面,不过,既然他再三央求,为父无奈,最终便只好遂了他的愿。”他这番说辞毫不拖泥带水,讲得极为顺溜,“凌晨未时末出发,此刻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快到达下派目的地了吧!” “凡尘俗世远比身处道院内凶险,他修为尚未学有所成,此次提早下山闯荡,难免会深陷种种险境之中。”她顿时面泛焦急与担忧,“爹爹,您怎么能应允他的请求呢!这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迟早会葬送于妖魔邪祟之手。” “爹爹,您快将他召回来,您快去呐!”这么一折腾,她又剧烈咳嗽起来。 “妳先别着急,且听为父慢慢讲与妳听。”他面色一变,连忙再为其输入一缕柔和力量,并好好安抚其焦躁不安的情绪,“既然他欲下山赎罪,为父自然考虑到他人身安全,为父只是把他调遣到其目前修为力所能及之地而已!凭借他如今修为,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妳别太激动,小心又牵动了伤势。” “真的?”听其父此番所言,她顿时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依旧半信半疑。 “乖女儿,为父曾几何时骗过妳?”他面色一板,佯装严肃道。 “那就好。”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妳好好养伤,为父晚点再来看妳。”他尽心安抚。 “嗯。”她乖乖点头,缓缓闭眸沉沉睡去。 待她安歇,他才放心离开,轻轻将房门关上,转而换上了另外一副深沉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乖女儿,莫怪为父如此骗妳,要怪就怪那负心汉,将妳伤害得如此之深,害妳如今卧床不起。”“那小子若非曾乃为父座下大弟子,老夫早就一掌劈了他,马容他活到现在,这负心汉不值得妳托付终生,为父做这一切,完全都是为了妳好,为父只希望妳这辈子健康成长,那便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