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不识君 第四十章 以笔入圣
“禅意?这是一本佛门秘籍吗?”秦川听到老道说这本字帖中有禅意,有些许的诧异。 “不错,其中有禅意,欲辨已忘言。兔崽子,你认真看下字帖。”老道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 秦川捧起这本泛黄的字帖,但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先前那关小哥说过这本字帖是从一个破旧的寺庙之中捡回来,但是你不能光凭一家之言就断定,这本字帖出自佛家之手。” 老道从床上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秦川面前:“你看着落款,虽然说草书笔迹难辩,但是依稀可认得出,这是怀真和尚所写。” 秦川盯着这字帖的落款之处,似乎认出这落款真是怀真和尚四字,不由得赞叹说道:“我就说嘛,天下这认不得的字,如同你符篆上面的符文,殊途同归,到底是一家。” 老道指着这落款说道:“你先前说我那符篆和草书一般难以认识,其实你说对了一半,我这符篆是借用外在的天地灵气达到御敌目的,让人心生恐惧;而这文字表达的是内在的感情,看到之人或手舞足蹈,或摇头叹息,这两者一内一外,其实也算道法同源。” 秦川端着字帖,若有所思的答到:“怪不得有人说,这读书人杀起人来,可不比武道强者差,动动嘴皮了,就能调拨两国的关系,引发争端。” 老道似乎在回忆往事的说道:“数百年前,诸侯并立,百家争鸣。那墨家擅长制造攻城掠地的武器,法家以严苛律文治国,纵横家以口舌之利摆弄权术,读书人更是推崇儒家,这般盛景,可谓是千年一遇。” 秦川先前也听别人谈起过,想不到真有诸子百家的存在,但是为何今日却消失殆尽。于是开口问着老道:“这诸子百家如此盛况,为何今日却只剩寥寥数家了。” 老道皱着眉头说道:“一个叫黄横的读书人,见这世间太平已久,游说几个强国吞并诸侯,又调拨诸子百家排除异己,因此最后爆发了旧历年间的国战,前前后后打了两百年,小的诸侯国被灭,不少武道修行者也战死沙场,诸子百家也因为依附的小国被灭而传承断代,因此你见到的,就只有我们隆国等几个大国还有些许传承。” 秦川依旧不解的问道:“那着怀真和尚,又与这诸子百家有何关系?” 老道听此,乐呵呵的说着:“当然有关系,这本字帖之上记录的,便是数百年前诸子百家的盛况。” 秦川认真的看着字帖,但是这笔迹实在是过于潦草而难以辨认:“那这怀真和尚又是如何知道这诸子百家的?莫不是诌的吧?” 老道回答道:“这怀真和尚,本是南阳小国的皇室,后来不知为何离家出走,削发为僧,日日在寺庙中修行,后来钟爱书法,种了几亩芭蕉叶来练习,然而其过于勤奋,这芭蕉林总是光秃秃的,这草书才能达到如此地步。怀真和尚在寺庙中呆着,见世间战火连天,不似当年的盛况,心中郁结十年,悲愤写了这《太平稿》,后坠崖而死,被当时的人称为草书圣人。你看这约莫数万字,不见任何的涂改,可见其功力。” 秦川不解的问道:“那他为何要坠崖而死?在寺庙中远离尘世,活着不挺好的吗?” “当时怀真和尚武道修为深厚,过了佛家所说的成住坏空中的空劫,就差一步就能凝结金身,但是此刻各国混战,不少平民惨死其中,怀真和尚以一己之力护得寺庙方圆百里平安,但难以阻止各国争斗厮杀而心中愧疚不已,因而写下这《太平稿》后便坠崖而死。” 秦川看着老道,仍旧是不可相信的问道:“原来怀真和尚如此的慈悲为怀,而且又有如此深厚的武道修为。老道,你怕不是在忽悠我吧,这一个绝世武道强者,他的字帖怎么会让我得到?” 老道摸着胡子笑道:“你说错了,这其实不是字帖,这是真迹。我先前跟随祖师爷修行,与这怀真和尚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听说他写下了这《太平稿》而心生向往,但是寻找许久还未找到,佛门讲究结善缘,于此看来,你与怀真和尚还是有因果善缘。世间推崇行楷,必不会执着草书,辛苦许久,想不到真让你小子碰见了,节省了我不少功夫。” 秦川此刻信了几分,但还是有很多不解:“那我要这《太平稿》有何用,我就算练得一手的好草书,也只能是孤芳自赏而已,别人又看不懂。况且我就算参加都城大考,那主考官欣赏不来,那我也只是个过客啊。” 老道满脸严峻的说道:“兔崽子,目光短浅,这怀真和尚亲手书写的墨宝,岂能是凡物?你若是能够读懂这《太平稿》中的禅意,便是能够缓解你体内的顽疾,甚至能够帮你凝结出丹海、空山,迈入武道江湖。” 秦川的顽疾,便是缺乏丹海、空山二处,但是灵气不知为何,又不受控制的灌注身体里面,储藏于五脏六腑之中。对于凡人来说,若是没有丹海、空山二处而又有灵气经过身体,无疑是无数把利剑插入身体,不少人还未活过三岁就会夭折,好在秦川命大,幼年之时好几次疼晕了过去,但是最终活了过来。 后来老道不知从何处得知烈酒可以缓解顽疾,因而秦川自幼喝酒,现如今酒量惊人。不过说来奇怪,自从喝了烈酒,又配合上道门的《菩提心经》,每隔一段时间泡在青灰缸之中,这灵气入体的疼痛,是再也没有出现,但是老道却说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若是真想消除顽疾,还要另想他法,想不到如今这《太平稿》竟然能消除顽疾,凝结出丹海、空山。 秦川听闻真有可能迈入武道江湖,不由得欣喜的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凝结出丹海、空山二处。” 老道此刻倦意袭来,打着一个哈欠说道:“以形观字,以字知意、以意通神,等你真正懂了这怀真和尚的禅意,其他都是水到渠成。这怀真和尚用草书所写的《太平稿》本就晦涩难懂,你慢慢来,急不得。若是暂时只识得一两个字也不要紧,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不过,等你真正懂了《太平稿》的意味,你便有了怀真和尚的几分韵道,到时候我再把祖师爷传下来的好东西拿出来,你凝结丹海、空山二处的把握,可是足足有一成。到时候你若是想学符篆之术,那我传给你便是,别的不敢说,你在武道江湖自保之力算是有了。” 凝结丹海、空山的把握足足有一成,这几个字老道说得很重,仿佛能够达到一成的把握,已经是相当了不起。 秦川叹了口气说道:“那剩下的九成呢,又是什么后果。” 老道朝着床那边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剩下的九成,那便是下辈子好好投胎,生得天赋异禀,直接迈入武道江湖。” 未过片刻,老道呼噜之声在玄字号的房间响起,只留下秦川一人独自坐在桌子前面发呆。 夜色越来越重,已经听不到其他人走动的声音,不远处的婴儿停止了啼哭进入到梦乡,但是秦川此刻思绪万千,实在是睡不着。 若是真如老道所说,那九成的概率是死翘翘,那自己是否真值得一试? 若是在这武道江湖苟且偷生,不管世事变迁,靠着红白喜事吹奏曲子也能赚得一些银钱了此残生,是否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川看着窗外的星星,不知道怎么办,只有这怀真和尚的字迹躺在桌子上。 曾几何时,秦川也羡慕那些武道江湖的强者,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哪像穷苦百姓,见到武道修行者只敢匍匐于地,不敢声张,但是现如今有此机会,却是冒着生命危险求来,这该做何抉择。况且秦川了解老道,说的是一成把握,便是一成把握,不会再多一分。 这时候秦川想起年幼之时,被老道救起的那天,周围躺着满身是血的人,不到片刻全部一动不动,已经撒手而去。但是老道从不谈起自己的身世,只说是捡来的,真以为秦川什么都不记得,哎,这老道连撒谎都不会,如此看来,这身世之谜,只能自己一探究竟了。 对了,还有马踏岭的道观,秦川想起来道观被那个都城的打更人劈了一半,害得他每次都提心吊胆的爬着藤蔓天梯,这个仇也要报了,若是没有武道修为,怕是走不到都城就被强盗悍匪夺取了性命。 况且苟且性命于乱世,虽然保得一生的周全,但是按照秦川的性格,恐怕到年老之时也会懊悔不已,恨年轻之时未能探明真相,带着不甘郁郁而终,与其这样了此残生,还不如殊死一搏。 凭什么我没有丹海、空山就不能迈入武道江湖之路? 凭什么我见着武道修行者就得拔腿就跑,就不能抬头平视? 凭什么我一生就得碌碌无为,靠着红白喜事赚得碎银却受尽世人白眼? 秦川越想越气,不由得想着武道江湖流传的那首诗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神佛难挡青云志,开得万世存功名。想到此,秦川心中不由得豪迈万丈,心中暗自决定,虽然是九死一生,但是还敢一试。 朝闻道,夕可死矣! 秦川心中打定主意,今夜定要将《太平稿》瞅出些名堂出来,可不能让老道看不起自己,若是自己真的迈入到武道江湖,到时候带着老道一起,找那个都城的打更人算账,若是有些闲钱,便去山川湖海游历,得到时令时节,带着新酿的桂花酒,去吃那湖州的青蟹。 看着窗边的烛光随着微风吹来摇曳不定,秦川拿着剪刀将蜡烛剪出新线,顷刻间火光更甚,秦川端坐在桌子前面,将烛台移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看着泛黄的《太平稿》第一页,然而还是如先前那般,怀真和尚的笔迹十分潦草,根本难辨一二,更别谈知晓其意。 为知其意,先会其形。 秦川从行李之中拿出笔墨纸砚,倒了一杯茶水开始研磨起来,随后将徽州产的宣纸铺展开,用狼毫笔沾着新研磨的墨水准备开始临摹起来。 这草书讲究的是一字一笔,绝无多余的笔画,秦川见这怀真和尚的字迹,毫无章法,飘逸至极,其中又有一丝豪放之气。老道说的不错,这怀真和尚先前为南阳的皇室,因此这字迹之中有豪放之意,后来归身寺庙,因此这字迹又不似世间那般有所章法,虽然不懂其中意思,但是光从字形来看,怀真和尚为当之无愧的草书圣人。 只不过现在读书人推崇行楷之文,因此这世人认为张公的拓本都比任何的草书都要贵重,管你是草圣还是草包,无论当时如何有名,在如今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秦川不由得替怀真和尚可惜,身前如此造福一方,死后墨宝却被人如此遗忘,被当成压地摊之物。 夜深渐冷,秦川哈了一口热气,这同福客栈玄字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取暖之物,于是秦川蹑手蹑脚的将被褥披在身上。 思忖了片刻,还是狼毫笔放在了笔架之上摇头叹息,看了《太平稿》许久还是无法再次下笔,老道说的“以形观字”的境界,恐怕都难以达到,又何谈“以意通神”。倒不是秦川难以临摹,只是下来第一笔之后,总感觉与《太平稿》的字迹相差甚远,若是旁人瞅着肯定是两者相似,其实秦川明白,只是形似而已,其实两者天壤之别。 老道先前在平阳坊的白鹿书院说过,若是一个月之内还不明白这白鹿书院有和不同,就要打道回道观,不再去武道江湖游历,现如今这《太平稿》虽然能够有一成的把握帮助秦川凝结空山、丹海,但是耗费了几个时辰过去,秦川还是未知其意,看来这武道江湖的路,不好走啊。 秦川想着,这白鹿书院坐落在平阳坊,便是那读书人聚集之地,虽有几处楼宇气魄非凡,但是也未见其他有何不同,想必这平阳坊肯定有人知晓这白鹿书院的玄妙之处。这《太平稿》虽然字迹潦草,晦涩难懂,但是世间肯定有知晓草书之人,历经乱世总有书法大家的后人存在,说不定这平阳坊的落魄秀才里面,就有奇人能够辨认出来,与其在这边白费功夫,还不如明日花费一些时间,找到通晓草书之人,到时候花费点银钱便是。 想到于此,秦川睡意袭来,熄灭蜡烛关上窗,披着被褥合衣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