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阴司地府中,有勾、判、阎、罗等若干位阶。就比如,今日这个小阴差,便属于最低一级的差役,专门负责勾人魂魄的。 他的上官便是座上这位判官吴老爷,由他主审并裁决一干阳间归案的人犯。 此时判官吴昌听了这个小阴差一行哭,一行细细禀明,如何如何的阳错阴差,打异界里勾过来一个不知名的小娘子,云云。 判官也慌了神,不由咂摸了半晌的嘴,且按下心中烦恼,叹息道: “原是看你年纪轻轻办事有些肯学习,本官有意提携你一二,不料今日你却与我弄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来。” 小阴差又叩首哭道:“还请老爷给小的一条活路!” 吴昌捋须沉吟良久,问道:“你可看清此行去的是哪一个时界?” 小阴差一脸愁容道:“只因当时到了那府里,被一股燥风吹到了脸上,眼睛着实迷糊得狠,不曾看真切走的什么路。也不知去错去了哪一时界。回来细细查看时,勾来的那个小娘子,又是一个唱曲儿的戏子!脸上厚厚的妆,一身戏台上的妆扮,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时代。” 判官啧啧出声,复又沉吟道,“那枚界牌儿……”,言及于此他立即又闭上了嘴。 他心下不由暗叹:我今日办的这一桩案子,怕是被哪一位大人物设计了!那界牌可是任谁都能轻易请动得出的? 宁、荣那一门两公府上的事情,看来水浑得很啊!寻思片刻,判官又问道:“如今你错勾来的那个生魂,却又在何处?你且带我去瞧她一瞧。” 此时已交四更天,小阴差头前带路。勾、判二人一路飞驰,往那荒废的大宅院赶去。 却说胡岩自阴差和那个临时工多浑虫儿离开之后,他便寻思着,听那两个差人的话,是准备一会儿回来就要弄死他! 原本只是那两个阴差走错了时空,并不是他胡岩犯了什么事儿。他只是无辜因别人的错被拘拿的,如今他们竟然打算要灭口了事! 想来他胡岩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根脚的小人物,灭了便也是白白灭掉,并没有谁会还他一个公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听那个差人说,以前也有过错拿的人,后来历尽阎王殿上的无数酷刑之后,还是被灭了神魂! 胡岩心中有一万遍的麻麦皮不知道当不当讲! 凭什么别人犯下的错,要我胡岩来承受神魂俱灭的下场?打也打不过,总不能就这们束手就擒!还是要想一个出路才好。 这里看着倒不像是地府,听他们的意思,是去办正经案子去了,因此必然还是在阳间。 只是不知道被那两个没头没脑的夯货,弄来了什么一个鬼地方?晕头晕脑的这么一路过来,都不曾看清来路。 胡岩这些年来,虽然戏曲事业上没什么成就,拳脚上的功夫倒不曾荒废。 毕竟戏曲这一行当,基本功还是要练扎实的。不像他生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中,娱乐圈里的某些所谓明星,全凭一张真假不辨的脸,搔首弄姿,皮爱死一张付费可看的照片,就能哄得那些傻子争相送上钱去。 想要在戏曲这一行出人头地,基本功那是一定要过得硬的! 因此胡岩虽被鹿筋绳索捆的挺结实,却也难不倒他。但见他手腕上错一错,三下两下,就脱了困。 只是胡岩还来不及收起鹿筋绳,突然隐隐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胡岩便停下动作,依旧把绳子绕在手上,装作仍被捆着的样子。整个人缩在黑影角落里,微暇双目,做出一副十分困顿,不胜劳累辛苦的模样。 暗地里,他却益发警惕,感应着来者的行动与方位。 此时,外面果然来了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短衣束袖,打扮得十分的利索,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他一路循着胡岩和阴差他们三个人的气息踪迹,追踪到此。只是一纵,便飞越过一处院子,来到藏着胡岩的那间屋子前。 那人此时微微探头往房门里搭眼一瞅,看见有一个人佝偻着头,衣裳头面装饰都十分怪异,形容有些萎顿,葳葳蕤蕤瘫坐在地上。 来人心中猜疑道:怎么不见了小阴差和那个浑虫儿?哦,是了,怕是急赶着办那个未了之案去了。那两个浑货鬼鬼祟祟的,行迹甚是可疑,难怪老爷要我多盯着些儿。 如今阳间有一段公案,事涉几处公侯世家。老爷命我关注这段公案所涉世家的动静。 今儿正碰上那贾府中有个人命案,他二人为何不正经去办案子,倒跑来这废王府中搞事情,却是要意欲何为?今天必要弄一个明白!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了来的这一个生魂?看他这一身行头,郎不郎秀不秀的,装束很不着调的样子。 事情果然有蹊跷!且待我先拿了他回去,正好细细地审他一审。 那个来的人虽然做的是平日不便见人的勾当,但因颇有些来头,故而一向个性张扬跋扈惯了的。只有他欺凌人的,从没人敢在他的面前炸过刺儿。 此时胡岩在他的眼中,左不过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嫌犯,也不怎么放在他心上。 况且见那个人犯此时被捆得齐齐整整的,他只当是去提一个现成的东西。便一步上前,随手就来抓胡岩,要提了他回去审问。 那人却不知道,胡岩早已蓄力多时了,正等着他上前来,便历喝一声,暴然而起。揭掉额上的镇魂符,“啪”地拍在来人的脑门子上,立即转身绕至其后,此时手中的鹿筋绳索早已套在那来人的脖子上。 又一膝顶在那个人的腿后弯处,将其顶跪在地,反身单膝点地,背靠背死死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一直勒到那个人最后死命地一挺,终于不再挣扎。他还怕那人死得不够透彻,又恨命勒了一会儿,方才松手。 回过身,一边愣愣地看着那个死人,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胡岩如今活到二十七八岁,还是第一次出手杀生,想想心中十分后怕。 抖抖嗦嗦的,胡岩先是舒展舒展手脚,缓解一下他那略有些发僵的肢体和紧张的心情。方走上前去,从头到脚,把那个人摸索了一交,从那人的腰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再别无他物。 胡岩把他拍在那人头上的那张镇魂符也取下来,塞入囊中,又将锦囊穿在绳子上扎于腰间。 然后把那个死人夹在腋下走出屋去。环视了一周,看见远远的一湾池水,曲廊拱桥边上,有荧荧烁烁的磷火,忽闪忽现。 他便将那死人夹过去,往火焰里只一扔。只见火光一炽,那具尸体已被点燃,不消片刻,便烧得灰飞烟灭,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胡岩暗自庆幸,拍了拍手,像是要把手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拍掉似的。 此时,他又不禁犯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