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多耽搁一会儿吗？我可以试试用菜刀来做。”　　 之前，老亨利说过他会用菜刀把土豆切为波浪形。秦椒大致也知道，他说的一定是“抖刀片”。　　 中餐刀法六技：切、片、剁、劈、拍、剞。　　 “切”是刀锋垂直朝下，“片”则是将刀打横放平，以水平方向把原料加工为薄片。　　 与“切”相比，“片”能将食物加工得更薄，同时对厨师的腕力、技巧和判断力更为考验。直刀切能薄如纸的厨师，未必能做到完美的“片”。　　 这“片”中又分六技，分别是：推刀片、拉刀片、斜刀片、反刀片、锯刀片和抖刀片。　　 抖刀片，顾名思义，刀在切割食材时要不断上下抖动。以均匀的频率和精妙的力度，让平直的刀锋把食材切割出水波状，然后将水波片直切，就能得到美观的锯齿状。　　 真的拿起菜刀片了半颗土豆，秦椒才发现：抖刀片易，要片出天蚕状却难。　　 她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凑出一盘完好“天蚕”。热锅冷油炸了三分钟，拌上姜蒜香菜和种种调料，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一上桌，刘彼得老爷子看见锯齿状就激动大笑，抢先夹起一条送入嘴中。　　 夸赞声里，秦椒眼睫微垂，脸上没有笑意：“老先生，请告诉我实话，这味道你真的喜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才好改进。”　　 她刚才一直盯着老爷子看，只见他细嚼慢咽，咂摸回味。脸上笑容还在，眼神中的狂喜却分明转瞬即逝。　　 她再三恳请，刘彼得才叹着气说了真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差了，总觉得外面应该再酥脆些，里面再绵软些，而且应该更入味……”　　 他半眯着眼，努力将记忆中的天蚕土豆描述出来，秦椒一一记下，同时对照自己刚才的工序寻找原因。　　 临告别时，刘家人再次感谢秦椒，刘老爷子还表示等她改进好了，自己一定还要来伦敦……只要身体和时间允许。　　 “你们这就要回苏格兰了？还是打算在伦敦多呆几天？”秦椒问。　　 刘珊妮说，她爷爷多年未回英格兰，一家人也难得有次家庭旅行的机会，接下来两天会去伦敦南部的小城布莱顿，吹吹海风，看看七姐妹白崖。　　 “这么说，三天后你们还会回到伦敦坐火车？”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秦椒朝他们发出邀请：“可以的话，那天请再来试试天蚕土豆。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好。”　　 刘家人当然乐意。　　 他们离开后，克莉丝的嘴角就耷拉下来，一脸阴郁地拦住秦椒：“三天后？你确定？你知道那位刘先生是谁吗？我是说更年轻的那位。总之，他们可不是你能吹牛皮的对象。”　　 秦椒懒得搭理她，端起空盘去厨房收拾。　　 才走几步，又被克莉丝挡在前面：“今天你本来表现得很好，为什么要自己搞砸？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找不到人，才不该听马克的……”　　 “马克？”秦椒停下脚步，惊讶又怀疑地看着她，“是马克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的？”　　 克莉丝冷哼一声：“马克说这对你是个机会。他大概不知道，有人根本不配得到机会。”　　 秦椒皱皱眉，心知刘老爷子那个又高又胖，喜欢吃土豆泥的儿子，大概是个什么大人物。　　 那又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她抬起头，朝克莉丝笑得灿烂无比，“他们是我的客人，我想让他们吃得满意，就这么简单。”　　 晚上给老亨利送饭时，秦椒特地带了她做的天蚕土豆：“前辈求指教！”　　 傅亚瑟在侧，老亨利对着红艳艳、油光光的天蚕土豆也只能吞吞口水，不敢试吃就直接指出刀工问题：　　 “一重抖刀片不行的。一重抖，要么波浪太宽，要么抖得太快，就像这样波浪不匀，切口不齐。”　　 抖刀片还要分重？这秦椒还真不知道。　　 毕竟抖刀片的最大难点就在于：片时刀身游走在食材内部，肉眼看不见刀的运动轨迹，也看不见及时效果。刀要怎么抖，全凭厨师的手感和经验来判断。　　 片一回就不容易，老亨利却说，要用菜刀片出波浪刀的效果，需要“三重片”。　　 也就是让大波浪与大波浪交叠三次，形成均匀细密的小波浪。　　 “那也太难了！”仅仅是想象，秦椒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53章 既愚蠢又毫无必要　　 秦椒低头看看自己的作品，不甘心道：“刀工的瑕疵能不能用别的来弥补？”　　 “小Chilli，炸土豆有很多种吃法，你以为，天蚕土豆为什么要这样费工费力？”老亨利笑着摇摇头，“要知道，一定先有天蚕土豆卖得好，才会有为了方便打造专用的波浪刀。”　　 老亨利多问，秦椒下午就琢磨过：“这种形状更容易裹住调料，口感好。要不我试试，在油炸之前先用调料腌制……”　　 旁边忽然飘来不冷不热的一句：“我认为，是可以有效增加截面惯性矩。”　　 “啥？”秦椒扭头看向窗边，“请说中文，谢谢。”　　 傅亚瑟从善如流，切换中文又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就是增加强度，让薯条不容易弯折。”　　 “强度？薯条又不是钢条。”秦椒下意识吐槽，却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是了，不容易弯折，这样一来，就算是面土豆，吃起来也会有韧性，错落的口感也会更好！”　　 “除此之外，我认为这样可以防止薯条之间相互粘连。加热时，热油与薯条接触更充分。”傅亚瑟慢条斯理道，“当然，这都是建立在纯理论上的推测，不确定对你所说的口感存在多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