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莫斯的额头上立刻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这趟旅程开始之前,他想过各种可能。 巴坎布什如果不接受条件怎么办?他如果接受,自己要不要压一下价码为皇室节省一点银两。如果他欣然接受,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就只出一部分兵器和船只得了,其他的工作全都交给这位斯拉夫王。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巴坎布什的脑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应对方式”。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同时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 不要说麦西亚以及诺森布里亚,就算是躲在这两个国家身后的韦赛克斯都不一定能躲过这次兵祸。 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希莫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一名“信仰途径”下的先知,他的确拥有“一定程度”上能够预言未来的能力。 他也的确曾经得到过圣主的启示。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随口一提,没想到这位斯拉夫王竟然当真了。 室内的空气再次凝结到冰点,空旷的营帐中除了斯拉夫王族们沉重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他们毫无疑问都在思考巴坎布什这条提议的可行性。 被人当做刀子和强大的维京人作战,这当然比不上主动出击,劫掠这群和弱鸡一样脆弱的英格兰人。粗壮的斯拉夫贵族们互相接头交耳跃跃欲试,眼看着他们就要对希莫斯和莱塔司两位使者拔刀相对的时候.... 营帐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两名全副武装的斯拉夫巡逻兵带着细碎的雪花冲入营帐,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由两辆矮脚马拉着的木板车。那木板车上运载着一名全身几乎覆盖在冰雪中的人影。 将他从车上架下来扔到壁炉旁边,炽热的炉火立刻融化了衣服上的冰碴。 “不可,不可啊!大王!”希莫斯立刻喊道,“冬天里冻僵的人不能马上烤火,要用冰雪清理他们的身体,否则他们的身体将会受到不可逆转的冻伤!” “呵呵...”一众斯拉夫王族齐齐的发出嘲笑之声,一个南方人教授他们这些世代生长在积雪中的北方雪民如何抵御寒冷,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受了一点点风寒就被熄灭了生命之火...这种人没有资格在摩尔曼斯克活下去!”巴坎布什淡淡的回答,他拿过一瓶伏特,掰开那人冰冷的嘴唇后“咕咚咕咚”给他灌了下去。 灼热的酒精触碰到冰冷的食道,再加上后背上炽热的篝火炙烤,将死之人猛的张口,“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带有冰碴的鲜血! “看,这不就活过来了吗?” 斯拉夫人对待生命的方式看的希莫斯目瞪口呆。仆妇将这苏醒过来的流浪者架到一旁的偏殿中,用不多时他就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服,重新带到了大殿的中央。巴坎布什走到他的身边,拿起那件依旧挂着冰碴的皮衣,轻轻闻了闻。 “用恐狼的外皮做成的皮袄?这可不是我斯拉夫人常用的材料,反倒是波罗的海对岸的那群维京杂种喜欢用这种薄皮做成夏日的褂子...” “但这群杂种可从来不敢在夏天光顾我的地盘!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吧来历说清楚,否则我的黑爪可是很喜欢来上一口新鲜的人肉!“ 听到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暗影中的人熊再次低吼一声从角落走了出来。苏醒过来的人影并没有显露出半份惧色。他一把抓过斯拉夫王腰间的酒壶,咕咚咕咚再次惯了几口烈酒,酒劲上涌,他涨红了脸,一把扯下了胸前的棉服。 “帕莎....呵呵呵....”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能成为斯拉夫的王!” 听到这久违的两个字,巴坎布什的瞳孔立刻缩小。“帕莎”是他儿时的乳名,而这个名字只有自己的双亲以及极为有限的几名武技师傅知道。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早已全部死光。 这个人莫非是..... 巴坎布什伸出大手一把拉起面前这位老人的头颅,仔细辨认他苍老的面孔以及脸颊上数道不同的奴隶印记,他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儿时的记忆,试图回想起这是自己哪位师傅。三十年过去了,他们的面孔已经有些模糊了。 “奥...奥列格师傅?!” 用时良久,巴坎布什才勉强将面前这老人和儿时的一位师傅对上。不过那位与其说是师傅,倒不如说是他的打猎伙伴。奥列格是“哈洛兰神殿”,“雄鹰途径”下的神选者。他能够将神识传输入自己的宠物鹰隼当中,从高空视物,一览无余。 巴坎布什记忆中的奥列格不停留在十几岁。30年前,四岁的巴坎布什很喜欢拿着弓箭跟在他的身后奔跑。在他的记忆中,他是个如同冰原上的强风一样永远充满活力的人。 然而此时面前这位,从外表来看却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呵呵,帕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变!” 喝下几口烈酒恢复精神的老人双眼中重新放出了两道冷彻的寒芒,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靠近的黑熊,“我亲爱的黑爪,30年了,你也老了啊!” 黑熊将湿漉漉的鼻子贴在老人的头发上,用力闻了几次。他闻到了一股遗失在记忆深处的味道,这个气味应该属于一个和自己非常亲近的亲人。 这好像是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第一个闻到的气味! 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老人苍老的面颊,巴坎布什发现黑爪收起了所有的舌刺。这个反常的举动让他立刻相信面前这人正是自己记忆中的玩伴。伸出双手想要架起这瘦骨嶙峋的老人,此时他却发现老人的胸膛上缠着一张巨大的防水帆布。 当着所有人的面,奥列格解下这张帆布,一幅巨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地图赫然绘制其上,地图不但标注出了所有的城堡,更是有道路,树林,矿藏以及封臣领地等等。 “30年前,老王为了保护我们,被维京畜生们的大斧砍成了两半。帕莎你生死未卜,我被抓走当上了奴隶...” “为奴30年,没有一天我不在思考着如何铲除这群维京畜生!我和其他几位‘哈霍兰神殿’的神选者卧薪尝胆,用了30年的时间调查清楚了维京人领地中所有的地形,兵力,势力关系,和战斗技巧!” 奥列格弯曲的脊梁挺得笔直。他高举这张地图站在营帐中间,身影在炉火的照耀下如同巨人。 “这群维京畜生们年年东渡到斯拉夫人的土地上大肆劫掠,抢我们的女人,抢我们的孩子!老王死去的时候整个人被砍成了两截,还在心心念念着帕莎你不要被维京人们抢走!今天我带回来了关于维京人的所有情报,我认为我们被动防御的局势必要换一换了!” “今年秋天,等到他们再次东渡的时候,我有个全新的计划....” 巴坎布什犹疑的望向希莫斯,而希莫斯也情不自禁的双手合十,向天上的圣主基督祈祷。 圣主基督并没有在这要命的关口抛弃自己。 自己和莱塔司还有200名使团成员的性命,这一次终究还是保住了!他对自己降下的“神谕”在最后的关头终于及时赶到,凑齐了双方联军的最后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