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卷 第六百五十四章自闭
要脱颖而出就必须做常人所不会做之事,所以这位武才人虽然地位低微,但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强力声音,一篇《魅力论》石破天惊,把长安那些夸夸其谈的妇人全批判为庸脂俗粉,因为她们根本不懂公主的一丝一毫。 要论对公主的理解,还是武媚娘更强,所以她的文章一出就成为了所有人的攻击对象。大家表示她们也很了解公主,武媚娘才是解读过度。 不知不觉芸姚已经成为长安妇女同胞的偶像,年轻、美丽、有才,而且血脉尊贵又平易近人,并且小小年纪就已经去往了诗和远方,进行了同龄人根本难以完成的热气球旅行,得到了难以企及的成就。她们如何能不崇拜芸姚,不喜爱芸姚? 以前她们追星只能追什么才子高僧,找来找去也只有平阳公主算是女性之光,但她都去世二十年了。现在年轻的女子需要一个新的偶像,芸姚的横空出世满足了她们对优秀女子的所有幻想,如何不让人趋之若鹜?更不要说公主站在女子立场上振臂一呼,说出了她们不敢说的话,做了她们不敢做的事情,她们当然都是理解公主的,容不得被人反驳。 于是夸奖芸姚的文章迅速转变为了攻击武才人的文章,一场女子之间的论战就此开始。武才人表示正和她的心意,只有不断骂来骂去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和公主才是同类人。 芸姚也阅读了武媚娘的文章,本来她是为了保护对方所以没主动接触,没想到对方是艺高人大胆,竟然想主动上车,果然是有做女皇的胆量。 不过先让她们辩论一会儿吧,芸姚得先帮女驸马安抚一下心情。这段时间女驸马心态不是很稳定,总是很失落,芸姚打听之后才知道她破获了一桩灭口大案。 最近太过忙碌,竟然错过了这么大的新闻。破案工作非常顺利,女驸马用公主传授的刑侦知识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抓住了嫌疑人,并且对方是供认不讳。不过审问之后,女驸马就抑郁寡欢,显然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芸姚询问大理寺的官员之后才知道这个犯人不是一般嚣张,杀人之后不但不悔改反而理直气壮地表示他没杀错。而且凶手和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的恩怨,凶手杀人的目标就是要让人害怕他。 这就是个疯子,不过他的话却打击到了女驸马,让她不由疑惑人性为何如此卑劣,竟然连孩子都下得去手,而且杀人过程竟然是如此残忍。 虽然抓住了凶手,但办案人却抑郁了。老实说这种案子确实让人受不了,一般人办了都会怀疑人生。 “妖怪吃人也就算了,他们是妖怪,本来就不是人。但人怎么能做出比要妖怪还残忍的事情?”女驸马抑郁地看着公主,她是真的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声音沙哑悲伤,已经自闭了,她说道:“为情,为财,为仇都能理解,让别人怕自己这算是什么理由?杀死无辜的人,甚至是杀死孩子难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么?” 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太毁三观,手段也太过残忍。虽然破案了,女驸马也得到了奖励,但对人性却彻底失望了。刑案的办案人员确实会遇到这种惨无人道的案子,有时候都会怀疑凶手到底还是不是人了。女驸马也算是见多识广,连狮驼国的惨状都见过,但那毕竟是妖怪,不能用人的标准去要求妖怪。但这次的凶手可是人,却比妖怪更残暴,实在是让人怀疑人族是不是还不如妖族。 “这就是教化不到位,发展不到位。社会中有不同的游戏规则,每一个规则中的人群都用不同的方式进行结盟和联合,所以标准也不一样,所以要求他们的标准也不能一样,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确实比人和妖的差距更大。当初孔子回鲁国的时候,路过一片农田,车架的马匹吃了田里的庄稼。孔子就让子路、子贡去和当地农人道歉,但那个农人就是不愿意放他们离开,最后还是颜回出了一个主意,让车夫去和农人谈,最后农人才放孔子离开。”芸姚表示当时她也在现场,孔老夫子虽然说起克己复礼是一套一套的,但面对不依不饶的农人也没什么办法。而且子路和子贡也没法说服农人,子路可是很能打的,但再能打也不能打老师的同乡。子贡是能言巧辩,而且有钱,但遇到一个不认钱只认死理的文盲,他的话和钱也不起作用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能和农人交流的人,于是颜回派出了车夫,最后车夫也没讲道理,只是说道马是牲口,它从卫国跑到鲁国,哪知道田里的东西不能吃?你要说理去找马说去好了。 以蛮不讲理对蛮不讲理,农人自然是要和人讲道理的,不能和马讲道理,最后只能收下赔偿放孔子离开。 孔子是摇头叹气,深刻地认识到了不同阶层的思考方式是不同的,游戏规则也是不同的。 女驸马知道芸姚就是孔子的女弟子,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没想到连孔子都会因为不能理解所有人而苦恼。 “子路希望用道德解决问题,子贡希望用利益解决问题,但这个农人既不要道德,也不需要利益。他需要的是要支配别人,他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的厉害。虽然农人没有杀人,但他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要让自己凌驾到对方之上,可能他在采邑里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支配别人的,所以才会得理不饶人。”“其实反过来想,子路的道德和子贡的利益之所以不起作用,不是因为没用,而是因为他们不能持续地为农人提供道德和利益,不能帮农人在村子里也使用道德和利益。所以才说恒产者有恒心,有了恒产才能持续用道德和利益进行结盟,而不是用恐惧来支配关系。”“没有恒产,就算一段时间维持道德和利益结盟,但时间一长,一切还是会回到最原始的‘谁最狠最野蛮,我们听谁’的水平。道德和利益结盟都是需要成本的,孔老夫子也不能为天下支付这个成本,所以才会唉声叹气。” “你是说凶手之所以要让人怕他,就是因为他支付不了维持道德的成本?可是贫困的人有很多,也没有像他这样残暴的。”女驸马表示凶手如此残暴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恒产吧。 “他要让人害怕,肯定是想要用恐惧去支配别人,说不定他是平日里被欺负所以才会爆发吧。” “被欺负,他去杀欺负他的人啊,凭什么滥杀无辜?” “杀了欺负他的人,他去支配谁呢?这是他们之间的规则,出了圈子规则就失效了,所以他不会破坏自己的圈子。”芸姚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解释凶手多么情有可原,而是想要告诉你凶手已经归案,但我们的生活不能一蹶不振,我们要认识到大唐是有缺陷的,有为了利益杀人越货的,也有人利用道德伪装成为乡愿,还有人为了支配他人而滥杀无辜。不管是哪一个阶层都是有利用规则为自己谋利的人,面对这些存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守规矩的人变得更强,增加他们的财富,坚定他们的精神,调动他们的活力,强化他们的体魄,如此才能让规则运转下去,也让那些利用规则为自己谋利的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