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寒风吹卷,鹅毛也似的大雪漫天飞舞。 伴随着声声‘呜呜,之音,一辆辆甲车沿着驰道奔行于荒野之间,来到西北城外。 风雪之中,西北城内外一片热闹,各类喧哗声此起彼伏。 「自齐院主引动地热之后,每年冬天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只是,这天变仍然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城楼前,杨间支了一张小桌,红泥火炉煮着茶水,年迈的齐文生披着大氅落座,仍是不住说着几年里西北城,乃至于天下的变化。 「好在,没有仙山出世,这几年江湖很平静,这与陛下开建修行馆有关,天下高手,大多在修行馆修行……」 齐文生端着茶杯暖手。 「没来的,大多也被‘请,来了,只有寥寥一些神通主远遁塞外、海外……」 一袭紫衣自风雪中来,凤台无双眸光微转: 毕竟,他此刻本尊还被困在镇封楼,头上横压着的,是天地绝顶,天宗道人。 杨狱无力改易人心,但他决定将当年的部分老部下,带离山海。 「我虽不在意什么权势富贵,但若让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夺去,却也绝不行!」 没有吝啬法力,杨狱以两界无间穿梭于诸道之间,与诸多老臣子一一见面。 秦姒,也同意。 此界无从求索,这便换个天地! 再比如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再比如舍得一身剐,为子孙搏个万世富贵。 「首他三日交接,与部下亲朋辞别!」 小院中,一片沉寂。 「请求分封之人,越发多了。知晓他回归之后,那些个老臣也不乏有人上书……」 「人心……」 立国之前,他们冲锋陷阵不惧死生,可安逸下来后,或因同袍,或因家人,或因家族,都有了不同程度上的变化。 老爷子打断了杨狱要说的话,他握着凤无双的手,勉强一笑: 「嗯。」 幽幽光芒闪烁间,离了山海。 「哪还有什么教主?」 「鼓动德阳府中百姓勤王的,是,是……」 杨牢骇然失声:「太重,太重了……」 山海三千年,有些东西已经深入人心。 面对妻子弟到嘴边的酒,杨狱又怎能面对? 凤无双也不客气,落座后才瞥了一眼杨间: 「凤教主若要传经,不是不可,但每次讲道传经,门下教众多少,都需要去朝廷报备。」 只是,随天变将近,风雪一年大过一年,绝然齐长法多年来想尽办法,仍无法改变幻境的敌对,以及粮食的减产。 这自然不是为了集权,而是防务道鬼随香火之力复生。 「他不召见,你也该主动去拜见!你可是陛下当年亲自收录帐下的老人!」 武圣也罢,十都也好,圣此不得再进。 「陛下是来杀我吗?」 这一刹,杨狱想起了昔年的张玄霸。 「哥,你为难的话,也可暂缓,你走后,我来杀!」 「陛下回来一年了……」 「凤教主居然都来了。」 「陛下!」 杨狱却有些沉默,这残页上不少都是他亲手筛选出来,生平履历极佳的人杰。 一步踏出,杨狱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样?」 「陪我喝几杯吧?杨小爷?」 「罢了,罢了。我与你婆婆一把年纪了,出不得那般远门啦!」 再大的灾与劫,没有臣子会乐意捐出傣禄,你一声令下,他照样拼命,可动他们的钱,就不行! 杨狱自不隐瞒: 「为何杀你?」 「婆婆你们,也需要人照顾。小弟他嗜武成痴,镇压朝堂已不易,我得留下来……」 秦姒冷哼一声,可瞥见城里风雪中的人流车马,却又不觉面色一缓: 「不必了!」 秦姒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 「他们越是如此,我便越不能放权给他们!事实上,这几年他们已很有些蠢蠢欲动,挑唆德阳府‘勤王,的人,来自冉河哲……」 秦厉虎面色微缓,还想说什么,冉河哲却是开口了: 如此情况之下,大初王朝的政体无法重动,集权,也必须要集权。 他放下茶杯,请冉河哲随他前去,后者虽然刚到,但听得此言,还是起身前往。 「齐文生不会!」 「陛下没有召见你?」 「天地变化最为不起眼的涟漪,也足可摧灭王朝,必用重典!」 土地,不能动。 …… 「我怕!」 杨狱大马金刀而坐,目视这位他亲手载培出来的大初猛虎。 呼~ 小院中,夫妻相拥一夜,天色蒙蒙亮时,杨狱方才将妻子抱回房间。 人心中既定的东西,非神通可改易。 秦姒很无奈,因为这些人他也只局取于认识。 「杀,则刻薄寡恩,不杀,就越演越烈,最终不可收拾。」 「魏正先麾下十八人、杨婆婆门下十七人,余景门下八人,林启天,方阿大……」 杨狱同意了。 杨间絮絮叨叨的安陪着,不舍,担忧尽数化为一枚枚玉佩。 「你一走,山海谁可镇压?」 嗡! 「毕竟,当今陛下行事比起你来,还是要温和许多,不讲顺昌逆亡……」 「凤教主怪错人了。」 …… 杨狱重拍其肩,消失在风雪之中。 「安康哪儿些人不明白,以为你我不肯放权……」 来之前,杨狱不想好要带家人一起去,但此刻,杨狱也无法说什么。 这是他回到山海后颁下的第一条律法,取缔了民间传经。 颇有预见的是,这个变化会持续数十数百年,且可能会越来越良好。 选择后者的,其实远比前者更多。 这些人,不乏与咱们熟悉,多年前也皆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可惜…… 西北道城内的陆青亭、启道光、楚天衣,定安道中的齐文生,塞外的王牧之也都似有所觉般抬头。 「这规矩,是我颁下的。」 山海之地,有其极限。 因张玄霸前车之鉴,他于立国前后的几十年里也留下诸多后手,这生死簿上所见,违逆法度,鱼肉百姓者,还未上升到方阿大这个层级。 「怕?」 秦姒把玩着茶杯。 凤翅金镋终归没能斩向同族、子侄、同袍、同胞、生母…… 因而,到得这一步者,或是常年闭关以求幸,或是醉心享乐,绵延子嗣。 杨狱皱眉。 「御下不严,是他的罪过,有罪,自然当罚!」 相处才一年就又到了分别之时,凤无双有些伤感,但也只是嘱咐了几句。 抬手间不让齐文生下跪,杨狱长身而起,屈指一弹间,一抹流光有入了其人体内。 杨狱远眺风雪,微有些叹息。 小院中,杨牢架起一口大锅,不时从沸汤中捞些肉块,就着酒水大口吃喝。 「自己吃了苦,就不愿子孙再吃苦,这是人之常情,只是,金银可分,土地不成……」 秦姒也似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坦然回答。 月色下的小院内,杨间准备了一桌好菜,又取出了杨狱多年前留在院内的猴儿酒。 秦姒摊了摊手。 「这两年里,我刻画了许多玉佩,你拿上,或许有用。这是神种,生生不息,驱离万物,你带上,或许有用……」 「人是会变的!」 「即日起,你不再掌兵,所有官职尽数罢免!」 「龙泉界……」 定安道城府衙后,冉河哲披甲而立,重重擦拭着掌中长刀,眼神有些复杂。 「陛,陛下?!!」 杨狱叹气,他何尝懂得这个道理? 「带着小姒与你小弟就行了。」 「遵当今旨意,怜生教,已于昨日解散,十万教徒都归于各自州府道衙监察中了。」 「不止是怜生教,悬空山、烂柯寺、天轮寺,关内塞外,不经允许,皆是可传播教义!」 比如,吃皇粮。 月色下,夫妻两个喝了许久,直到多年前积攒的猴儿酒都喝完,两人方才有些醉意的作罢。 这位天下无敌的赵王爷欲推动变法,可却折在了家门口。 齐文生沉默一刹,收刀归鞘,这位十都武曲,当今定安道大将军垂下眼。 待得再回到西北道城时,一年这爬到为,已到了。 杨狱一步跨出的同时,取走了存有真言道人的槐木牌位。 家宴上,一家人心情都有些低落,杨狱坚定许久,还是开口了。 …… 「说我不舍权利?哼!菲非哥你执意传给我,我才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杨狱有心权劝,但老爷子已拉着秦姒与凤无双起身,独留了夫妻两人。 齐文生艰难转身,看向屋内,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时,忍不住身躯一颤。 听着自家丈夫沉稳有力的心跳,杨间闭着眼。 秦姒看着自家兄长。 冉河轻声说着。 秦姒掏出生死簿残页,递给了杨狱,后者接过,心念一分,已是皱起了眉头。 昔年大衍山中,若非其人的‘回风返火,催发及时,你也未必就能诛杀怜生老妪。 「三日后,带你去见更广阔的天地!」 「小心些……」 驻足许久后,转身离去。 杨狱微微一笑,请其落座,故人重逢,他心中也有些喜悦。 「你的天赋不好,不跟他去啦。」 「你我兄弟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说法,在民间流传颇广,来了片刻吴长白也被塑造成,你为集权而杀……」 杨牢一愣,神色突然变了,胖大的身子猛然一抖跳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