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开心并非来源于他可以像人类一样用餐。　　 它来源于面前的碟装能源块——机器人的食物，来源于杯中的能源液——机器人的水，更来源于坐在他身旁的女孩。　　 唯独不是出于，他和人类一样坐在餐桌前进食，唯独不是出于他此刻仿佛更像人类。　　 他曾经模仿人类的行为，想要成为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机器人就是机器人，永远都做不成人。　　 没关系。　　 重要的是。　　 此时此刻他正被人小心珍视着，并且无关身份。　　 他很开心。　　 这会儿，云枝举起装有果汁的杯子，“大家干杯！”　　 桌子不大，二大爷和霍索恩杯子里的是酒，琳小姐是果汁。　　 “干杯干杯。”　　 “恭喜你们搬进新家。”　　 机器人顿了顿，有些生疏地举起杯子轻轻一碰，慢慢开口，“干杯。”　　 四人一机器人一饮而尽。　　 零垂眸望着玻璃杯，细细体味冰凉的能源液进入口腔，慢慢汇聚到四肢百骸的感觉。　　 能源液像是开启了某种程序的开关，模拟了一种酸酸甜甜的信号传入中枢系统。　　 就如同人类的味觉一般。　　 他怔住。　　 云枝在旁问，“是不是有味道？口感好像是酸酸甜甜的。”　　 貌美机器人漆黑眸子温软下来，“很好喝。”　　 “你再尝尝这个能源块。”　　 碟子上的能源块晶莹剔透，色泽纯净，形状标致美观，有星形，月牙形，还有幼猫形，恰好与机器人眼尾处的图案一致。　　 零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幼猫形状的能源块，轻轻咬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慢慢咀嚼吞咽，细碎的能源块顺着进入机械胃，中枢系统很快就传来了甜美可口的味道，带着稍微饱腹的感觉。　　 他的唇瓣染上一层润泽，如同人类刚喝过水一般，“很美味。”　　 云枝这下满意了。　　 看来钱没白花。　　 那个什么伊莲娜没坑她，她就不事后悄悄咒她了。　　 办理处的琳小姐有些好奇，“云枝，你是在哪儿买的？”　　 也没听说过市面上有这种东西流入啊。　　 云枝如实回答，“是找网友买的，她那里有很多，分了我一些。”　　 这也是在那本《饲养机器人伴侣手册》上看到的，那上面说有机器人的食物，还有不同口味。　　 她就顺便在星网上搜了一下，只找到一个账户下有类似的信息，就发私信问了。　　 见识颇广的二大爷一边夹着菜吃，一边悠悠解释，“这种纯净的能源块和能源液都要进行繁琐的加工，需要顶级技术才能做到，而且成本很高，性价比不如能源盒和家用充电装置，所以没在市面上流通。”　　 霍索恩觉得能源液好像在那里听说过，冥思苦想半天，想不出来。　　 琳小姐听了心中啧啧称奇，她喝了口果汁。　　 就算在市面上流通了，也很少有人会给家里的机器人买这些吧。　　 不能说很少，基本没有。　　 要么不用心，要么是贫穷。　　 她又望向窗外，不远处田里还亮着灯，隐约可见枝叶的影子，风吹过带来沙沙的声音，作为这场乔迁宴的伴奏。　　 她心中感叹，真好啊。　　 就这般，众人享用了一桌丰盛的菜。　　 临到离开后，霍索恩才恍然，“这个能源液不就是伊莲娜公主特意给她的机器人伴侣研发的吗？”　　 “听说她还出了一本叫做什么饲养机器人伴侣的书。”　　 只可惜，无人听到。　　 只有黑夜里的寒风呼号，似在回应。　　 他哆嗦了一下身子，赶紧加大马力回家。　　 只是回到家后，琳小姐打来了通话。　　 投影中，琳小姐表情严肃，“贝恩阁下，希望您不要干预他们的行为。一切都遵循云小姐的意愿。”　　 云枝的能力有目共睹，新联邦已经关注到她的存在，采取的是友好往来的措施。　　 霍索恩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只要你们别拿那位云小姐做噱头，急着开辟新联邦。”　　 他是傻了才会想着去掌控他们，活着不好吗。　　 而且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全凭本心做事，以后垃圾星也会越来越好。　　 什么贵族，什么帝国，什么联邦，通通与他无关。　　 琳小姐顶撞回去，“不劳阁下操心！”　　 二人气氛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另一边。　　 收拾完桌子，云枝回到卧室，浴室有一个漂亮雪白的大浴缸，里面放满热水，她躺进泡澡。　　 其实之前那间临时浴室功能也很齐全，开始是烧水洗澡，后来零接了水管，装上花洒，并安装了太阳能板，只需白天储能。　　 只是太逼仄了，而且还在小屋外，她不是很习惯，总有种莫名露天的错觉，如今终于能舒舒服服泡个澡了。　　 等她泡完澡出来后，吹了下头发，就躺回床上休息。　　 原以为泡完澡有些犯困，应该很快就能睡着。　　 但，她迟迟未能入睡。　　 她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云枝坐起来，环顾四周，卧室宽敞到空旷，静悄悄的。　　 之前在十平米的集装箱小屋，空间狭窄，但从来都很安心。　　 如今搬到更大的房子，却不习惯了。　　 云枝瞬间明白，因为碎片不在。　　 之前一个多月他们都在一块的。　　 她当即下了床，去了碎片的房间。　　 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安什么，从来都会坦然承认，主动索要。　　 或许那并不是索要。　　 那是一方软乎乎的命令要求，另一方的甘之如饴。　　 他从来都甘愿。　　 零的房间就在隔壁，云枝敲了敲门，房内的人来开门。　　 他并未开灯，房间唯有夜晚的一点亮点洒进室内，那点柔光衬得他那只雪白手骨越发精致漂亮。　　 貌美机器人嗓音低缓，“您怎么了？”　　 女孩温软的声音带了些小抱怨，“我失眠了有点睡不着。”　　 说完，她就拉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房间走，相当理所当然的口吻，“一起。”　　 貌美的顶级全能机器人顺从地跟着她，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他说，“好。”　　 机器人默默等待彻底绑定的那天。　　 他无比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属于这里。　　 也将属于她。　　 将永远顺从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