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的话,胡天翔只听懂了五六成,但从对方那丰富的表情上,他便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也学那摊主,笑得格外有深意,还不住地用手点指对方:“明白,明白!多谢老哥!” 摊主很高兴,俨然一副见到了知己的模样,那点早点钱都给打了九折。 胡天翔感觉这顿饭吃得颇有收获,但他并没有急于去那下马胡同,而是继续像一个当地人,吃完早饭便四处闲逛消食。 哪热闹他去哪。 一上午的时间,胡天翔先是逛了花鸟鱼虫市场,虚心向卖家请教这里面的学问,然后走进一座茶客众多的茶楼,要了壶一钱银子的当地花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装模作样地品茶,一边留心听茶客们的闲谈。 自从成为修行者,胡天翔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身体孱弱的富家大少,单就听力听力而言,借助灵气流转,他能听到五六十丈外的窃窃私语。 在嘈杂的茶楼,少年灵机一动,因地制宜地练起了一心多用,几十位茶客同时说话,他要力争做到不漏听一句话。 可惜的是,他没做到,但对于一心多用又有了些许心得。 “果然时时刻刻都能修炼。”胡天翔想起扫地老头的话,心中暗赞。 出了茶楼,继续闲逛,在走到一片小巷时,胡天翔拐进了一条无人胡同,在细心又不露痕迹地查看四周,发现确实空无一人后,他立即脱下衣衫,从灵戒中取出一件十分破旧的麻布衣换上。紧接着,他手掐法诀,轻声道:“变。” 然后胡天翔的面容就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面色土黄、皱纹纵横的老者,胡子拉碴的。 这张以仙家秘法制作的假面皮,可以变换五种面容,是外事堂弟子的心爱之物。 从另一端走出巷子后,原本昂首阔步的他,变成了驼背慢行,走几步还咳嗽一声。 这些伪装术都是外事堂的那位师兄教的,胡天翔学得格外用心,乐在其中。 他走得很慢,就好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到处闲逛。哪里人多他去哪里,别人聊天,他就往旁边一坐,好像在喘气歇脚,也不搭理谁,更不会插话,整个人几乎没有存在感,而他的一双耳朵却高高竖起。然后,他会根据听到的内容判断谈话有无价值,从而判断是继续听下去还是拔腿走人。 就这样,走走停停,穿街过巷,胡天翔了解到了一些信息,但还十分有限,且难辨真假。在走过一座石拱桥的时候,一个中年人在桥的另一边卖糖葫芦,胡天翔嘴馋起来,便买了一个,吃了一口觉得滋味极佳,眼珠一转,便扔给对方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子,将小推车上的糖葫芦包括小推车全买了。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又走过几条大街,胡天翔突然用苍老的声音吆喝起来。 原本行人稀少的巷弄里,几扇木门几乎同时打开,三五个顽童快步跑了出来,他们立即将胡天翔团团围住,每人手里都举着几枚铜钱,争先恐后地喊道:“爷爷,我要!爷爷,我要!……” 胡天翔笑眯眯地拍拍他们的脑袋,示意他们别吵,弯着腰说道:“爷爷这糖葫芦不是卖钱的,爷爷不稀罕钱,拿钱买不了。” “拿钱买不了?那拿什么买?”一个女童咬着手指好奇道。 “爷爷一把年纪了,不稀罕钱了,却唯独喜欢听故事,越新奇的越好,谁要是能讲讲这红莲镇的新鲜事,爷爷我就白送他一根冰糖葫芦。”胡天翔咳嗽一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孩童们纷纷举手,蹦蹦跳跳。 “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你们别乱,一讲一个讲……你先讲。”胡天翔轻拍咬手女童的肩膀。 女童脸一红,看了眼同伴,羞赧说道:“几个月前,镇子里来了个秃头,说我们镇子以前是战场,死过好多人,他们一直阴魂不散,便做了一大场法事,很热闹。” “对对对,那秃头是个丑八怪!”几个男童嬉笑道。 胡天翔见女童没有更多要说的,便拔下一根冰糖葫芦塞到她手上,微笑道:“讲得不错,送你了。” 女童很开心,当即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真好吃!” 男童们一见,立即争先恐后地讲起故事来。当他们得知讲得越多,得的糖葫芦就越多,便搜肠刮肚地回想奇闻异事,直到他们将所有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小推车上的糖葫芦才少了一小半。 “记住,这件事别跟家里人说,算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吗?谁要是嘴不严泄露了,爷爷就再也不送他冰糖葫芦吃了。买糖葫芦的钱都藏好了,就当爷爷送你们的零花钱好了。” “谢谢爷爷!”孩童们鞠躬致谢,跑跳着回家了。 胡天翔立即推着小车离开,一直转到了小镇的另一头,才故技重施,用糖葫芦换孩童嘴里的实情。 天黑前,一车糖葫芦都送出去了,胡天翔满载而归。 二女见一个驼背老头走进房间,都是一呆,胡天翔笑着把腰挺直,用原来的声音说道:“是我,胡天翔。” “怎么样?”钟灵秀问道。 “还不错,就是有些杂乱无章。”胡天翔便把一天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然后将看起来值得重视的信息都写在了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页。 郭巧儿和钟灵秀一人一半,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又细心分析,力争找到那些互相有关联的信息,再进一步抽丝剥茧。 这项工作十分繁琐费力,三人一直思索整理到天亮,才勉强梳理出三条较为有意义的信息:第一,红莲镇最近几个月来,外来的生面孔增加了不少,半夜里经常闹出响动,当地人加强巡查,却一无所获;第二,外来人中有个秃头人,他做了一场大型法事,法事过后,当地河流中出现了大量的鱼,至于鱼的品种,连老渔民都说不上来;第三,下马胡同附近,一个月内接连出了三桩人命案,死者全都没了脑袋。 “今天,我打算去那个下马胡同看看。”胡天翔忽然说道。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郭巧儿好奇问道。 胡天翔捏着下巴,有些尴尬地说道:“如果我没领会错,应该是勾栏妓院。” “天翔,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钟灵秀眉头微皱,嗔怪道。 胡天翔急忙解释道:“秀秀姐,你别误会我啊,我胡天翔可不是那种人,我行得端做得正,正大光明,我是去调查,是干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鬼才信你呢!”郭巧儿红着脸道,“胡天翔,不害臊!回去后,我要跟掌门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