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兽性深处的凶戾和这几日成型未久的人性混合成了一种扭曲的情绪,在方才被压着打的屈辱之后一并爆发开来。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修道者?尊主竟然还让自己小心应对。 尊主啊,您看,这个需要小心应对的修道者,此刻如同一片破布一般,哪里还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我会在戏弄得尽兴之后,吞吃了他的神魂。 修道者的神魂,特别是剑修的神魂,想来要比那颗珠子里死气沉沉的那些要美味得多吧。 沉浸在这种扭曲快意中的巨蛇,没有察觉到在蛇尾间那个被“压制”的修行者指掌之间,一道剑意蓄势待发。 一阵锐痛打断了巨蛇的快意。 长宁从蛇尾编织的鞭网之中高高跃起,落地。 剑锋一甩,带着腥臭气味的蛇血被甩落开,有一些沾染在了杂草之上,然后杂草迅速枯萎,焦黄,化成一捧飞灰。 “不过如此。”长宁低声说,然后顺手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巨蛇后知后觉地望着自己的尾部。 那里一片蛇鳞缺了一角,蛇血汩汩流出。 “尔……敢!!” 令人心悸的神魂波动传来,巨蛇的这句怒号是以神魂波动传出,赫然便是鬼哭之术! 长宁长剑立起,向前虚砍。 然后如同立于海岸千年不移的磐石,生生破开了巨蛇的这一记鬼哭。 长剑收回,轨迹如同一个繁复的篆文。 “中了这么多次招,莫非你以为,同样的手段,我会依然完全没有防备?” 巨蛇没有理解长宁这句话的含义,但是这不妨碍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蛇躯盘起,弹开,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而来,气势再攀! 长宁不退反进,于间不容发之际让开蛇尾,然后轻轻跃起,落下时已然立足在了巨蛇的身躯之上。他手中长剑似是毫无章法地随意挥出,然而每次落下,都正好从巨蛇鳞片之间薄如蝉翼的缝隙之中切入,带起一串腥臭血珠!他踏足所过之处,一时间蛇血涟涟,透着一股子动人心魄的诡秘美感! 巨蛇徒劳地重复着搅动和鬼哭,然而长宁如同惊涛之中摇曳自如的一片扁舟,每次腾跃落下,必然留下一道伤口。 他踏着蛇躯,环绕而上。 巨蛇从未如此生动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事实上长宁留下的那些伤口全部都只能算得上是浅浅的皮外伤,但是这种如同千钧落雷避无可避的压迫感给了巨蛇极大的压力。 自己无论怎样应对,这个修道者就是一步一剑一步一剑,残忍而坚定地收割着它的生命。 兽性的一面如退潮一般落下,由上百神魂混杂而成的混乱意识明确地认知到一个事实。 会死。 然后长宁消失在了巨蛇的感知之中,再度出现时,那宛若死神一般的形象映照在巨蛇血红双目之中,长剑举起,然后如若天威,缓缓落下。 一声佛唱。 “嗯?”长宁把剑移开,看着剑锋之下逐渐浮现出来的一个诡异符篆。符篆通体灰色写就,却萦绕着丝丝金色。 灰色是熟悉的感觉,是先前林间惑魂阵散发出来的令人不快的波动。 金色的感觉更是熟悉。 清思僧的手段。 上一次看到这种佛篆,长宁在自己的神魂之上千刀万剐,承受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剥离开了被人强行拧在了一起的无辜陈家人神魂。 虽然他自己的神魂在这个过程中千锤百炼,变得坚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是那种痛苦,只要经历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 “原来是这样……你们一直在看着?难怪对罗家村据而不杀,是想等我自投罗网?” 巨蛇还是听不懂长宁的话。它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哪怕是凭空出现的符篆保了它的性命,此刻它最本能的兽性却令它再也心不起半点与长宁为敌的念头。 但它依然睁着双眼。 眼前的修道者似乎通过它的双眼看到了遥远天边的某个存在,而那个存在也仿佛通过自己的双眼在观察着对方。 它只是再卑微不过的一条长虫而已,神仙遥相对望,它又有什么资格反抗? 长宁的问话没有回应,然而他似乎从这种沉默之中已经取得了答案:“无妨……易学杂讲是吗,原来你留着我看了三天三夜的书,用意在这里……情我承了,来日必有报答。” 长剑重新抬起,剑身上仿佛环绕着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意韵。 “输了……输……不杀……求……”巨蛇的意志只来得及传达出来这样的意念碎片。 长剑落下。 金色环绕的灰色符篆碎裂开来。 不知多远之外,一个浑身黑袍的人影喷出一口混着灰气的血。 又不知多远之外,一个一身行脚僧打扮的和尚掐碎了一颗念珠。 “果然是姒海的儿子,将来怕是一个比他爹还要狠辣的杀坯。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