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大苍山。 苍翠千里,灵物潜藏。 偶尔有兽吼猿啸,或惊起一众飞鸟,或折断一片古木。若是有得天独厚开一片灵识的灵物肆虐一番,山峦震动百兽蛰伏。 然而今日,一片山头万籁俱寂。蛇虫鼠蚁早已钻回了地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大一些的猛兽贴着树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平日里见了面便少不了你死活我的宿敌,彼此连多看一眼对方的勇气都鼓不起来,莫说耍狠,便是一口大气都不敢长出。 山风不动,枝叶低垂。日头虽烈,四下却只是一片肃杀,阵阵寒意莫名沁出。 层层树影之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闪过。林木极密,这个身影辗转腾挪,似是丝毫不受阻碍,只一瞬间便重新消失在一片阴影之后。 只是瞬息间隔,那个身影所过之处,几道流光飞掠,破空无声。只是流光掠过之处,无论树木山石还是蛰伏的百兽,俱是被搅成一团齑粉。若是从上空往下看去,一道焦黑尾迹从极远处延伸至此,所过之处好不凄惨。 再追一段,几道流光减缓了速度,显出身形,是一名虬髯老者,一名英武中年,加上一名妇人。 中年人手上一副罗盘,俱是白玉雕成,罗盘正中悬空浮着小小一根牛毛细针,透出一阵阵流光溢彩,只是此刻光彩渐熄,直至暗淡无光,然后隐没入罗盘之内,再不见任何奇特之处。 虬髯老者见此,重重哼了一声:“混账!就这么让他跑了!” 中年人皱着眉头,试图让玉罗盘再产生出来一些动静,只是徒劳无功。 那美貌妇人倒是不急不躁:“我等谋划许久,没想到被他得了果子。只是没有口诀,即使是那人也镇压不住那股剑意太久。一路追来,他不御空而走,想来便是要分神与剑意相抗。靠一双腿,又能跑到哪去?” 她声音如铃,入耳有宁神静气之效,那老者原先怒火冲天,这一路而来的破坏也多半是他泄愤之举,此刻心魔渐退,逐渐息怒,向着妇人微微躬身:“谢长公主。”又转向中年人:“铁匠,接下来怎么办?” 被称作长公主的妇人也转向那个被叫做铁匠的中年人,她虽沾着公主二字,但眼前这个铁匠,才是谋划之人。 铁匠收起罗盘,眉头仍是皱着。他的声音就如同打铁一般粗粝:“如长公主言,他跑不出方圆三千里。七日内必有剑意外泄,那时便是毕功之日。” 话毕,长公主当先,铁匠随后,重新化作流光向天际飞出。 虬髯老者转身,一掌下压,轰然声中,百丈以内,地面光滑如镜。他双眼微眯,随后也化作一道流光,呼啸而起。 大苍山外围,有零散山村,山民依山吃山。大苍山内物产极盛,靠外围的地方药材食材已是产出颇丰,若是经验丰富又吃得了苦,进山至半月左右脚程的距离,便有上年份的灵药可采摘。 早年间有猎民结队深入到大苍山更深处,只要舍得代价敢对那些深山猛兽下手,一趟下来,连皮带骨带肉,总能有不菲的收获。 至于更深的地方,相传有品质绝高的矿产、上千年万年的灵药、乃至可通人言的灵兽,只要有命带出来一鳞半爪,就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山林间一条羊肠小道。 说是小道,在山林间已是少见。小道一头连接一座年轻小村,另一头入山数里便分岔开来,再往里延伸不远,便被草木掩去不见。 小道之上,一名少年郎背着几乎和身高相当的背篓,平路则且行且歌,崎路手脚并用,虽幸苦却不狼狈。间或捡到野果看到野菜,便丢进背篓。 背篓底薄薄一层收获,看样子少年郎才刚刚进山,前方且有路要行,有路要开。 草木渐盛,鸟鸣愈噪。少年郎进山半日,脚步依旧轻快。 大人们在最开始的岔路口转去猎场,说是猎场,其实是一道山溪汇聚的山涧,以此为中心,再延伸开来,便是草食野兽出没频繁之地。只为肉食,则到此为止。若是延最粗的溪水上溯,便渐见血食猛兽,猛兽肉质粗糙老硬,一身筋骨却是做兵器的上佳材质,比之大多铜铁都还要更优。 再往里便无人敢去——愣头青埋骨其间不在少数。 未到猎龄的少年们走的路,虽也渐渐深入山中,实际上还是外围。偶有小兽出没,打一打也算练习身手。主要还是野果野菜,另外还要找寻药材。若是大人们负伤归来,还得要少年们采的药材救命。一月一次的集市,药材也是行商们很重要的目标之一。 至于独身前行,则是传统——若连采药都要结伴,实在算不得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