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舒卷,良久不散。远一些的剑峰之间,隐约间陆陆续续也有几道剑意升起又落下,似是对同道中人这惊艳一剑遥相致意。 “六步?!”维古此刻是真的惊讶。这倏忽的昏暗看似黯淡恍惚一闪即逝,却着实是以自身之道影响了周围环境。 地境最后一步的整个六步境界便是不断磨练自身之道,由自身到天地。只待真正能够在周围打下自身之道的楔子,道力运转不绝,从天地间往复循环,在周围打下的楔子自然成为剑域的基石,便可顺其自然踏入七步。 说起来似乎是很简单的道力,可偏偏无数人就生生被困在这里,再也寸步难进。 长宁忽然想起来,叶岚师兄似乎也是六步?纵然是他这样的天纵英才,在荒意的加持下,想要晋入七步,也不得不闭关枯坐。 近一些的,眼前维古的路子便是间接模仿天字境的剑域,只是还需要大量自身道力支撑剑阵运转。且剑符一旦被破,剑阵自然受损,距离剑域那等圜转如意还有不小的差距。此刻见到陶然这一剑,维古自然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气象,哪里能不惊讶? 陶然这一剑明显已经有了动摇周边天地的影子,便说是开始了六步的修习也不为过。 “差得远,勉强借温养的剑意有点样子而已。”陶然收剑回气海,边笑边摇头,然后转向长宁,问:“如何?” 长宁还没来得及回答,鹿鸣抢白道:“你就是炫耀嘛,五步上快六步的剑意,你让长宁师弟怎么悟?”说到师弟两个字的时候,她总会加重语调,仿佛在强调一般,“不如这样,你把剑意降到二步再舞一次,这样长宁师弟才方看得真切嘛。” “尽开玩笑,几步就是几步,剑招可以简化,剑意哪有那么容易打折扣。我若真能做到,岂不是和宗祖师一样厉害了。”陶然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逗得鹿鸣哈哈直乐。 迟师姐却不发一言,看她眉头微凝的样子,竟是以四步之境,跨越一步从那一剑中品味到了些东西。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她的天资本就极佳,迟家又不会满大街敲锣打鼓宣扬这一点,外人只道是她沾了迟家和剑冢关系密切的光才拜得进剑冢的山门。只有众师长和平日里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四步走得多扎实,此刻观剑意有所得,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陶然示意众人不要吵闹,免得影响她体悟。观人剑意而几乎立刻有所得,这种状态并不常有。虽然距离顿悟还远,却也足够从中获益匪浅。长宁隐隐觉得面前得迟师姐有哪里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仿佛更加飘渺出尘,然而只瞬息之间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 迟曼沉默片刻后便恢复如常,向陶然长揖及地道谢。陶然正受了这一礼,极是开心。他又转向长宁,道:“现在看不太懂没关系,转天我把剑意拓了给你。你既然决意在本门溯河剑诀上多下功夫,这一式剑意中蕴涵的道正好可以和溯河相互印证着来体悟。你也知道,这是本门立宗之本,好东西,千万别被杂七杂八的那些花哨剑诀迷了眼,头脑一热给丢了。” “自然不会。”长宁正色,亦是恭敬行礼,谢过陶然师兄。 陶然摆摆手,道:“无妨。师兄师兄,被叫一声师兄,便总得照顾好师弟师妹们。一式剑意而已,算不得什么宝贝的东西。天下论四步以下弟子参加不了,下一次的论剑你却是可以试一试。那时候诸多剑意大放异彩,现在打好了基础,到时才能受益更多。” 长宁点点头。 见天色已晚,陶然和维古勾着肩提溜着没喝完的酒一并离去,边走边商量着去哪座云台上接着喝。迟曼要回去消化体悟,鹿鸣明显还没吃饱肚子,却也被拉着不情不愿的也和长宁道了别。 夜风渐起,长宁依旧伫立在小院之内。 风声,水声,蝉鸣声混在一起。 这一剑如同推窗望月,令日日只是闷头在自己小院子内练剑的长宁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剑修之间的交谈,有时候一式剑意胜过千言万语。陶然的这一剑,现在的长宁还看不懂,却不妨碍他看明白。 这位看起来粗犷的师兄,没有仗着自己是前辈的身份直接过来说教,而是借着这起于山峦隐于碎云,缭乱天光和歌长河的一剑告诉长宁,天下如此盛景,草木山水有真义,但前提是你愿意推开门出去看看。 凉意渐起,长宁抬头看看高悬于空的一轮皎月,紧紧衣服,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