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到来时,张东平还能鼓起勇气去招待,这一次他完全没了任何的勇气,只是像一根木头一般呆愣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头走到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些什么。 “给我来点吃的。”老头用温和近人的语气对张东平说。 张东平条件反射一般僵硬地点了点头,等到老头转身去找位置坐下,他才晃过神来,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然后立即奔向后厨。 本以为客人们会在短时间内尽皆陆续离开,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喝酒作乐。 然而,当张东平再次回到大厅,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一个客人离开,也没有一个客人处在老头的十步之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往边上靠,尽量远离老头所在的那张桌子。 为什么大家还继续在大厅里逗留?张东平从客人们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隐约读懂了什么。 当一个人面对极为强大而恐怖的事物时,就会选择逃避,如果逃避不了,便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以此时此刻,谁第一个出门,就会成为老头关注的焦点。 老头就像一轮烈日,而其他人则是烈日下暴晒的蛆虫,忍受着煎熬,无处遁形。 不过,在张东平看来,这老头并非大家所想象的那样可怖,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那修行之人和戍卫军都对老头敬而远之,但老头身上实在没有任何令人惊骇之处。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平易近人,或许当真只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家而已。 只凭那修行之人和戍卫军的反应,就能断定老头是一个不可招惹的高人? 不管怎么说,大家眼下都已将老头视为洪水猛兽,张东平的心里,也不免直打鼓。 “您要的酒菜。”张东平把酒楼里最好的饭菜和美酒,依次摆到老头的桌上,即便老头并没有言说要上酒。 “多谢。” 老头的感激之语听在张东平的耳朵里,直感觉瘆得慌。 老头悠闲自得地享用着他的酒菜,与其他客人的紧张兮兮形成鲜明的对比。 包括那个修行之人和两个戍卫军在内的所有客人,始终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整个大厅极度的压抑,直到酒楼大门突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响。 除了老头之外,所有人都被这一道清脆的声响吓得头皮发麻,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甚至,有的人因为惊吓过度,一时间瘫软在地上。 不出所料,大门被推开后,门外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惊骇和好奇的目光当中,他缓缓走进来。 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风衣,身无长物,两手空空。他只是看起来显得潇洒倜傥,实际上,他全身上下连一件贵重的饰物都没有。 他淡定自若地朝柜台走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厅里的异样。 客人们发现这个年轻男子的长相很特别,他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和一双黑色瞳孔的眼睛,这是很难见到的。黑色的长发并不稀奇,黑色的瞳孔也不稀奇,但黑得如此彻底,就很稀奇了。 那是一种漆黑,深黑,混沌的黑暗,如同地底的深渊,如同无月无星的夜空。 就连那个见多识广的戍卫军,也是第一次见到竟有人生成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并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有如此外貌特征。 从外表衣物上看,这个年轻男子不是商人,也不是农夫。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威压,就更不可能是修行者了。 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有点像弱不禁风的书生,不过他身上却没有儒雅气质,反而隐隐带着一股痞性。 年轻男子催促掌柜张东平,赶紧拿吃的出来招呼。然后,他提着一坛酒转过身,很随意地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状况。 他发现大厅四周都已坐满人,唯独中间位置空出一大片地方,那里只有一张桌上坐着人,是一个披着麻布斗篷的老头。 只能看到老头的背影,似乎没什么奇特,因为麻布斗篷将老头的身躯完全遮挡。 此外,他还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修行之人,这让他感到有些惊奇。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很洒脱地向中间的那张桌子走去。 在酒楼掌柜张东平的注视下,年轻男子一屁股坐在了老头的对面,这一幕让张东平看得心惊肉跳,险些就惊叫出声。 老头的身子微微一滞,很是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年轻男子,那深邃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怎么是你!”年轻男子见到老头的真面目,顿时惊叫出声,仿佛目睹了老鼠追着猫咬,“你这个老骗子,你到底想怎样!” 老头怒上心头,吹胡子瞪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想怎样,是该我问你才对吧!” 年轻男子气得浑身发热,一边脱下风衣,一边撩起袖子,似乎想要好好修理一下面前的老头。 老头不以为意,继续说:“前些日子,我走在你后头,你一见我就大发雷霆,说什么我居心叵测,老是鬼鬼祟祟跟着你。” “如今我走在了你的前头,先一步进到这家酒楼,你怎还有脸说我跟着你,明明是你跟着我才对吧!” “包小皮!”年轻男子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把我惹毛了,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老头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叶承云,不,应该是诸葛邪,你可别大声嚷嚷,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那你就要倒大霉了。” 年轻男子当即闭嘴,粗红着脖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老头。 他不是诸葛邪,还能是谁。而他面前的这个老头,便是当初在离水县遇到的老骗子包小皮,以算卦为生,行走江湖,招摇撞骗。 诸葛邪和包小皮是如何又纠缠在一起,须得从一个多月以前说起。 一个多月前,诸葛邪追寻白菡芝和霍虹,无果而终,倒在雪地里。他花费数日时光,用灵力修复肉身,能够行动自如之后,便狩猎进食,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 (本章未完,后边尚有千余字,因周末有事,无暇编辑更新,明日补齐。另:明日补更今日欠缺的一章,同时因为出现了第一个收藏本书的读者朋友,明日加更一章,就是说,明日总共更新四章。往后出现各种第一次状况,都有加更。) 补: 很快,他来到一个小县城,正要去青楼妓院快快活活地修整一番,不料却在县城门边上看到一则张贴的告示。 他不识字,但他认得告示上那栩栩如生的人头画像,如此之帅气,如此之潇洒倜傥,不是他本人还能有谁。 竟然被通缉了,看来应是暮雪国的手笔,只为白菡芝一事。他一下就想明白,但不能完全确认,于是想办法问清楚情况。 “大伯,这告示上说的什么?”诸葛邪一只手捂着下半边脸,装作咳嗽,然后问身旁正在看告示的一个老大爷。 老大爷也不回头瞧他,当即回应:“告示上说,一个叫诸葛邪的恶霸淫贼,竟敢凌.辱暮雪国的静月公主,十恶不赦……” 诸葛邪没把老大爷的话给听完,便立即开溜,听了前边几句,他已然达到目的。事情果然如他想的那般,这下麻烦大了。 他连城门都不敢进,赶紧转身离开,加快脚步,鬼鬼祟祟地往偏僻无人之处逃跑。 慌不择路之际,迎头撞上一个瘦小的老头,吓得他立即暗自运气灵力,准备进行一番厮杀。 定睛一看,不由得当即破口大骂:“他妈的,怎的是你这个老骗子!” 老头捂着脑袋,抬头一瞧,也是一脸的惊异:“怎的是你这个坏人!” 诸葛邪镇定心神,审视着包小皮,两只眼睛直打转:“老骗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包小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被通缉了,得赶紧逃!” “你被通缉了?”诸葛邪怀疑包小皮在指桑骂槐,“你不过是一个老骗子,怎么可能会被通缉?” “我骗人了,骗——我没骗人,只是他们不相信我,然后说我骗人,然后通缉我。” 诸葛邪见包小皮说话没头没尾,心里知道他在忽悠人,便也不在意他的话,只是暗自琢磨该怎么干掉他。 本来就是为了追杀他,才离开离水县,现在瞎猫碰上死耗子,他竟自投罗网,岂能再让他逃走。 包小皮似乎根本没觉察出诸葛邪心中的恶意,只是一脸着急,言道:“小坏蛋,这不远处的县城里,来了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修行者,据说是暮雪国皇家派出来的高手。” “这个修行者,真的是非常非常厉害,方圆千里之内,但凡有人使用灵力,她立马就能察觉到,然后瞬息之间飞身而至。” “众所周知,我算命也是需要动用灵力的,因此我得赶紧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你也赶紧逃吧,不对,你用不着逃,你又没被通缉。” 包小皮说完,掉头就开溜,那个样子确确实实像是在逃命,简直恨不得老妈多生两条腿。 听得包小皮一席话,诸葛邪半信半疑,精明的他自是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包小皮骗他的,但他又极为谨慎小心,但凡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都不敢冒险。 眼看包小皮就要跑得没了踪影,诸葛邪赶紧追上去:“老骗子,你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