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忽然被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握住了,“想我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拉了起来,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绣反射性的想挣脱,却被他牢牢的环住,“还在生气?好了,之前的确是生意上有事,这才让人带话给你,说是元宵节或许不能带你去看花灯,现在事情已经提前解决了,放心,明天晚上,我一准去接你。” 顾绣愣愣的看着这个除了长了一张徐若光的脸,性格和他却一点也不搭边的男子,“生意?元宵节?看灯?你也成了凡人了?” 形似徐若光的俊美男子诧异的看着顾绣,“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什么凡人不凡人的?大家不都是凡人?不是凡人难道是天上的神仙?你……是不是最近又看了那些鬼怪仙侠之类的话本子了?” 顾绣蹙眉,她脑子如今一团乱,这人有血有肉,真实无比,若说这果真是幻境,那么这幻境的等阶也太高了,简直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是若说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顾绣是完全不相信的,她明明是已经突破了上品神脉的尊神界修士,为何一夕之间又成了一个连丹田经脉也內视不到的凡人,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好了,不要多想了,我不是不让你看话本子,你看话本子看折子戏都可以,只是不要被迷了心智,那些什么鬼怪仙人都是写话本子的文人随意杜撰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神仙的,只能骗骗你们这样的内宅女子。” 形似徐若光的俊美男子拥着她安抚道。 顾绣在他关切的目光下,只能点点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得慢慢弄清楚。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问道。 “先送你回家,你赌气跑到这里来,家里人还不知道吧,回府后和伯父伯母打个招呼,我再带你去酒楼用膳,我们三月间就要成亲了,明天晚上看完花灯,以后就不能见面了,趁着这个机会,这两天我好好陪陪你,这下总高兴了吧?” 形似徐若光的男子说完后,便拥着她往花海外走去,一走出花海,就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马车和两匹拴在路旁大树旁的骏马。 有三个人正守在马车和骏马旁,一个坐在马车车辕上,应该是赶车的车夫,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做小厮打扮。 那丫鬟一看到顾绣二人出来,忙迎了上来,“姑娘,你可终于出来了,急死婢子了。” “小影?”顾绣更惊讶了,这是什么地方,环境如此陌生,可是人却是让她熟悉又陌生,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变的陌生起来了。 “徐公子,多谢你将我们姑娘带出来。”小影又向俊美男子道谢。 接下来,顾绣被扶上了马车,俊美男子和他的小厮上了马,护在马车左右,一路往所谓的顾府赶去。 这一路上,顾绣很忙,忙着观察一路上的环境、人、风景、建筑等等一切,无一不表示这只是个凡人的世界,这里的一切既没有灵气,也没有神息,就连阴气也没有。 除此之外,她还要从小影口中套话,在看到顾府的朱漆大门时,她终于从小影口中得知了她自身以及和她有关的情况。 她乃是平阳国小商户顾家的大小姐,自小便于另一个小商户之家的大公子徐若光定了亲。 只不过这十几年以来,顾家还是小商户,而徐家已经发展成了平阳国数一数二的大商贾,难能可贵的是,两家虽然现在家世悬殊,可是徐家非但没有毁亲的意思,徐家大公子还对顾家大小姐殷勤备至。 这婚期也是徐家提的,就为了徐家大公子能够早日娶到顾大小姐,这桩亲事被京城人奉为美谈。 顾绣觉的一切似乎都乱了,可是她没有办法阻止,也不知道该从何阻止,她甚至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 庄生晓梦迷蝴蝶,她是庄生还是蝴蝶? 接下来的事,就像之前从小影那里听来的一般,她家庭和美,未婚夫婿出色又极爱重她,她像是泡在蜜罐子中长大的,似乎以后还会一直生活在蜜罐子中。 的确,看过花灯后,有一个多月,她再没见过徐若光,直到三月初,阳光普照,万物生发,她穿上大红嫁衣,被弟弟背进了大红花轿中。 花轿前,是骑着高头大马,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徐若光,他一脸春风喜气,那春风喜气一看便是发自内心,没有一点掺假,顾绣在一片大红喜气中再一次迷茫了。 而且,她将会一直迷茫下去,迷茫着夫妻和顺,迷茫着主持徐府中馈,迷茫着为徐若光生儿育女。 顾绣这一生过的糊里糊涂,始终不知自己是“庄生”还是“蝴蝶”,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幸福。 是的,她这一生父母双全、夫妻和顺、恩爱白头、子孙绕膝,是所有女子羡慕嫉妒的对象,直到临终,那已经久远的记忆慢慢淡了,而她的修为,她修神者的身份,仍然没有回来,这让她仅存的那点怀疑也似乎消失了。 病床边,是与她同样白头的丈夫,和她的儿女子孙,他们伤痛于她的即将过世。 徐若光更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道:“绣儿,别害怕,安心的去吧,我不久后就会去陪你,你在奈何桥头稍稍等我一会儿,听说奈何桥头有一块三生石,你就在那里等我,我们来世还要做夫妻,我还会像今生一般的爱你疼你,不,比今生更爱你疼你!” 徐若光的这番话让顾绣已经渐渐游离的神魂又归了位,她艰难的看着他,想告诉他,她不用他陪着她,他要好好的活着,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她想告诉他,她或许和他是不一样的,或者他也是不一样的,他们都不是现在的他们,他们只不过被困在某个极其真实的幻境中。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来,既是因为她没了力气,更是因为她这一生太过清晰深刻,几十年的时光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每天看着朝阳升起,夕阳西下,这样一日一日的走过来的,虽然她不能记得每一天的场景,每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生命中的重要的日子,生命中的大事,她都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