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镜年便抱拳请命道:“镜年愿为大人前往!”沈墨鱼三人也一齐上前,与裴镜年并肩而立,齐声说道:“我等愿同往!”单徵大为感动,当即授予裴镜年四人临时之权,领着数十名差役与上百官兵出城包围蔡府。而单徵则领着剩下的差官,搬运死者尸首,收拾府衙,打扫环境。诸事安排妥当后,再夜审方定。那杯软禁的方定见约定的时间已过,单徵还好好的活着,便知王戏才定然失手,心中没底,企图活命,不待单徵细问,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诸多真相,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尽皆说出。 单徵命人详细记录在册,写成案宗。这是第一个不由方定来书写的案宗,写的却是方定自己的破事,实在讽刺。 且说那蔡府之中,蔡氏与常达一夜未眠。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然将近四更天,还不见王戏才折返,此时下人来报,韩霜眉也不知去向,不见踪影。蔡氏大惊,忙猜到定是王戏才失手被抓,机敏如她,便要准备车马,收拾行囊,逃离此地。常达不解其意,故而问道:“为何要逃?” 火急火燎的蔡氏一脚踹开拦路的常达,没好气的指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就笨死算了罢!韩霜眉不知去向,王戏才至今未归,方定那边也没个消息,此事多半是完了,再不快走,难道还要等着老东西来捉拿你我么?”常达恍然大悟,急忙回房收拾行囊。 正当二人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忽见西墙之上蹲着一个黑影。做贼心虚的常达窝囊的躲在蔡氏身后瑟瑟发抖,蔡氏壮起胆子,指着那黑影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蔡府?”那黑影徐徐抬起头来,紧盯着二人,用极为阴森的语气断续说道:“我?我就是蔡夫人与常捕头日思夜想想要杀害的江湖人......沈墨鱼啊......” 常达闻言尖声惊叫一声,双腿打颤,不禁跪倒在地,裤裆之下流出一滩黄汤。蔡氏见状,极为嫌弃,一脚将他踢开,但蔡氏的脸色也不好看,煞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动着,屏息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沈墨鱼的嘴角微微上挑,故意做了个鬼脸咆哮道:“我?我当然是冤魂,来找你索命——” “啊——”蔡氏的尖叫声响彻整座蔡府,却无一个小厮仆人前来帮忙,更不见蔡家死士的踪迹。正所谓乐极生悲,那故弄玄虚,欲恐吓蔡氏的沈墨鱼见二人如此胆怯狼狈,不由得捧腹大笑,不防这一笑,失了重心,脚下一滑,摔下墙来,疼得直打滚。蔡氏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那躺倒在墙根的沈墨鱼笑骂道:“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胆大包天,竟敢来哄骗老娘?” 正当她叉着水蛇腰欲放声大骂时,府门被人撞开,屋外火把齐聚,火光冲天,一小厮跌跌撞撞闯进府来,跌坐在蔡氏身前,神情慌张,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蔡氏立眉怒目,质问他道:“老娘叫你准备马车,你在鼓捣甚么玩意儿?” 那小厮喘着粗气,指着门外,刚喊了一声:“夫人......大事不好了!”蔡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彪人马闯入蔡府。衙役腰挎官刀,清道开路,后又全副武装的守城官兵,中间便是裴镜年,白星泪,明觉三人。此时那沈墨鱼也爬起身来,抖了抖一身尘土,一瘸一拐的小步跑来,与三人并肩而立。白星泪瞥了他一眼,忍俊不禁,轻声骂道:“些许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点甚么事!”沈墨鱼则是尴尬的干笑两声,并未在意。 蔡氏对此心知肚明,却还装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叉着腰挡在常达身前,又立于庭中,右手指着这些“擅闯蔡府”的外来者,破口大骂道:“大胆的奴才,该死的腌臜,胆敢擅闯蔡府,汝等知罪么!”可衙役官兵并不答话,而是鱼贯而入,将府中上下人等尽皆揪出,押到庭中。蔡氏怒发冲冠,当即撒泼道:“汝等要造反不成!” “泼妇!休要口出狂言!”沈墨鱼冷笑着骂道。 “你......你先是擅闯蔡府,又敢辱骂本夫人,小子,你不知道本夫人乃是燕平府单徵单大人的夫人么!”蔡氏闻听沈墨鱼骂她泼妇,恼羞成怒,脸颊涨红,“信不信本夫人一句话,就将汝等皆打入死牢,不得翻身!死士何在?”可蔡府的死士并未出现,亦无人应声。 正当蔡氏错愕无奈之时,白星泪剑指蔡氏,笑着说道:“泼妇休要逞能。正所谓失道者寡助,你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你以为还有人愿意陪着你冒险,陪着你死么?他们早已发现我等出城来此,故而特来自首,将你的罪状尽皆供出。你已经必死无疑了!”蔡氏闻听此言,如遭雷击,踉跄之下,险些跪倒在地。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大势已去,摇晃几下,徐徐直起身子,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环顾四周“凶神恶煞”的官兵与差役,攥紧了拳头,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笑话!甚么罪状?本夫人何罪之有?汝等前来捉我,可有证据?无有证据,擅自抓人,信不信本夫人上京告御状,叫汝等不得好死!” 可还未及众人开口说话,一直窝在蔡氏身后瑟瑟发抖的常达便手脚并用,爬到众人身前,当着蔡氏的面,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认罪:“我认罪,我认罪......我愿做污点证人,揭发蔡氏的罪行,只求大人能饶我一条性命......饶我一条性命......”“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狗贼!”白星泪啐了口唾沫,当即抽出云溪剑,架在常达的左肩,吓得他魂飞魄散,丢了半条命,“像你这种败类,不杀你如何对得起百姓!” 说罢就要动手,却被裴镜年拦住。裴镜年见白星泪怒气正盛,急忙劝道:“白姑娘切莫意气用事!此时已到秋后算账之时,若是此时你擅自杀了常达,非但是便宜了他,还会因此负罪,何必如此?”白星泪深觉有理,这才收起宝剑:“也好,就把他二人交给单大人决断。” 白星泪又用剑鞘敲打着单徵的后背,冷笑着望着蔡氏,一脸鄙夷的说道:“蔡夫人,这便是我们的证据。还有门外那群自首的死士,想来他们每一个都愿意作证,指控你的罪状!你还不认罪么?” “我不认罪,我不认罪,我没有罪,我没有罪......”近似癫狂的蔡氏彻底不顾脸面,脱了鞋袜向众人丢来,提着裙子拔腿便跑,却被左右差役按住,她还在挣扎,差役们死死按住,拉扯之间,竟将外衫扯破,致使云髻散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蔡氏忽然席地而坐,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周围的官兵与衙役看在眼中,皆满头雾水,再不敢上前。 明觉见状,佛心又起,故而上前揖首道:“阿弥陀佛。蔡夫人,你虽罪孽深重,业障难休,但尚有悔改之意,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今当悔过,忏罪祈祷,免堕阿鼻。”可蔡氏仍哭闹不休,沈墨鱼见状长叹一声,对明觉说道:“明觉,你错了。你并非因己罪后悔,而是因案发被捉后悔。” “像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白星泪攥紧粉拳说道,“为了一己私欲,造下如此多的罪孽。真是罪该万死!” 一直沉默不言,冷眼看着蔡氏的裴镜年,没有一丝怜悯与同情。她从前抓过许多罪犯,他们都各有各的理由,但无论甚么理由,都已然改变不了犯罪的结果。故而她缓步上前,居高临下,似乎找到了些许曾经的感觉,冷冰冰的说道:“根据我朝律例,私养死士,预谋造反者,死。心怀不敬,刺杀朝廷命官者,死。指使教唆,伤害他人性命者,死。三条大罪,罪罪当诛。蔡夫人,你的案发了,请跟我们走罢。” 跋扈嚣张的蔡氏终于泄了气,裴镜年的话成了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披头散发的蔡氏当即被左右衙役连同那常达一齐押回府衙,关在牢中,听候发落。蔡府也被查封,与此事无干的下人仆从尽皆释放。重伤昏迷的王戏才经过一夜的救治后也苏醒过来,被衙役抬到了公堂之上。待第二日一早,府衙大门敞开。百姓们闻听作恶多端,为祸一方的蔡氏与常达等人已然落网,纷纷前来听审旁观,想亲眼目睹这二人的下场。单徵当即升堂审讯,询问证人,记录案总,成册在府。当庭判决,依照律法,一一发落。绝无徇私包庇,亦不公报私仇。 当他判处方定终生监禁,常达,王戏才,蔡氏处以极刑之时,公堂之外听审的百姓们爆发出阵阵叫好声与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