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又发痴。”小童连唤三声,智障却依然站在船头,韩琦大急,却不敢离开位置去叫,眼看着小童面露不耐,夫子站起身走向张智,韩琦心中哀叹一声:完了,这次恐怕不是挨戒尺这么简单了。 王象之其实并未生气。所谓非凡之人必定有其非凡之处,对这个有名的书呆张智,王象之心里其实还是很有印象的。能读书读到痴迷的程度,那这个人的学识必定不凡,发痴发呆并非坏事,只要有朝一日开了窍,必定会一鸣惊人。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过。所以王象之不但不着恼,还很期待智障的表现。 “张智?”正沉醉于幻想中的智障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转头一看,却见一位满脸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在他身后,十几名学子中的韩琦满脸绝望的摇头。智障心中一凛,赶忙抱拳施礼道:“夫子,学生一时失神,以致……” “不妨,我见你看着水中的鸳鸯发愣,可是有些心得感触?”王象之问道。 “夫子,学生孓然一身,无意功名,今日之后,便不会再来书院上学了。”智障诚恳的说道。 “你……”王象之被智障的几句话说的目瞪口呆,他本来还期望这个张智能够开窍,成就一番事业来,没想到他竟然张嘴就要辍学,王象之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也,也罢,你既有此心,我便成全与你,明日你就不用再来书院了。”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王象之被气得拂袖而去,一般学子又惊又怒,埋怨智障惹怒了夫子,不肯教学。其中韩琦的反应最为激烈,毕竟两人往日里交情不错,他倒是不怪智障气走了夫子,而是埋怨智障为何如此莽撞,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要退学。智障对此却毫不在意,反倒有些感动,韩琦的反应这么大,说明他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韩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嘟囔着说要回家准备些礼品让智障带着去给王象之赔罪,请求他允许智障留在书院里。 “韩兄不必如此,所谓士农工商,人生在世并非只有读书科考才能过活,我不读书,还可以做些别的营生,倒也不至于饿死。难道做不得同窗,韩兄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吗?”智障拉着韩琦沿西湖岸边而行。 “自然不会,只是不读书,你还能做些什么呢?”韩琦皱眉道。 “哈哈,我可以做个农人,做个樵夫,甚至写字卖画来维持生计,还怕无事可做?”智障笑道。 “就你?”韩琦上下打量一番智障的身形,撇嘴道:“你这身骨怕是做不得农人、樵夫了,再说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还想写字卖画?” “呵呵……我确实做不出诗来。”智障叹了口气,再次望向湖中道:“倒是这首词,我时刻铭记于心,借韩兄笔墨一用,我将她写出来让韩兄品鉴。” “词?”韩琦虽然疑惑,却还是拿出了宣纸,就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摊开,将笔递给了智障:“我倒要看你能写出什么样的词来。” 接过笔,智障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婠婠和祝玉妍两人的影子,将思念溶于笔尖,智障在这张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这首雁丘词。 智障写完,韩琦也已读完,正直弱冠之年的他,自然也是心中充满浪漫幻想的年纪,这首雁丘词让他感到心疼,更痴迷不已。西湖的烟波、初夏的暖意、还有岸边微微飘动的柳枝,无不在波动着韩琦的心弦,这是智障的字,但他却忍不住想要拿起来,挂到自家的墙上,时时诵读。智障呼出一口气,见了韩琦的模样,便道:“韩兄若是喜欢,这词便送给你了。” “多谢张兄,我真的很喜欢这首词。”韩琦大喜,伸手去拿岩石上的宣纸,然而此时忽然一阵风起,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沙,两人不由伸出袖子来挡住自己的口鼻,待风息后,石上的宣纸便不见了踪影。智障见韩琦满脸失落,便笑道:“韩兄不必如此,我再给你写一次就是了。”韩琦大喜,再次取出宣纸来扑在石上,这一次他用手压住了纸,待智障落笔之后,连忙拿了起来。 “一样的笔迹,一样的词,怎么感觉不如刚才那幅好呢?”韩琦不明白。智障却知道,刚才那一幅字中饱含着自己的对婠婠和祝玉妍的思念之情,而这一幅的情感却要淡得多,所以韩琦才会有这种感觉。 拜别了韩琦,智障回到自己的宅院,厨房里只有一钵米,不够吃的。自己算是鸠占雀巢,自然不能怪前任没给留下家底。重修九阳神功,智障便再一次成了饭桶,没办法,真气不是凭空出现的,需要能量来转化,而食物就是最好的能量来源,所以才有穷文富武、财侣法地之类的说法。 智障估摸着,就算把整个院子买了,也不够自己吃几天的,好在这里距清波门不远,出了清波门有一座城隍山,智障的晚餐估计也就着落在这座山里了。老屋里除了智障身上的书生服,就只剩下一条粗布裤子了,总不能穿着书生服去打猎,没办法智障只好光着脊梁,趁着天黑摸上了城隍山。 城隍山也叫做吴山,是天目山的支脉,西面和万松岭想接连。城隍山因山中的一座城隍庙而得名,不过这座城隍庙早已破败不堪,加上山中树林茂密、怪石嶙峋,所以虽然比邻热闹的杭州城,但城隍山人气却并不旺盛,只有靠近城市一侧的山脚有一座宝成寺,也是香火稀少。没有人类的打扰,城隍山中的动物们自然就过的舒服自在,不过今天却注定它们要遭殃了。 城隍山中的动物不但种类繁多,且数量不少。智障还未到山腰,便收获了三只野兔和一头野猪,欣喜的智障发现乱树丛中有一个黑影,走近一看,却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西面的墙壁破了个大洞,里面的神像也倒在地上断成两截,不过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只半人高巨大的四足鼎。智障大喜:好,这回连锅都有了。 智障将断裂的城隍像放回神龛,用树枝将半边尚有房顶的屋子清扫了一遍,又搬来两块碎石把墙洞堵上,这座城隍庙堪堪还能住人。山中自然不缺枯枝落叶,也有清溪流下,智障将鼎抗在肩上,到溪边好好的洗刷了一遍,又接了半鼎溪水,托回庙里。鼎很厚很结实,肚子很大,不过好在智障的猎物也不少,将猎物在水边洗剥干净,留下了一只野兔准备烧烤,其余的一股脑的扔到鼎中,点起火开始炖煮。 半夜,城隍庙中飘出了阵阵肉香,智障一边往兔肉上抹盐,一边麻利的转动着木钎,这鼎极厚,就像砂锅,不容易加热,当然也就更保温,从石板的缝隙里冉冉的偏出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智障肚子叫的震天响,待到野兔烤到八九成熟时,便迫不及待的撕下一条腿放到嘴里,微微焦糊的肉味让他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实在太好吃了。 很快兔腿就变成了一截骨头,智障的肚皮得到了肉食的滋养,满足感油然而生,连带着经脉中的真气都加快了流动的速度,似乎能量在源源不断的化为九阳真气,充实着自己的经脉和丹田穴道。一直兔腿难以满足智障无底洞一样的胃口,很快,整只野兔就被智障吃的七七八八,意犹未尽的智障将鼎上的石板拿开,热气夹杂着肉香飘入口鼻。智障吞了吞口水,将那只可爱的野猪撕下了一条后腿来,坐在火堆旁,大快朵颐。 野猪肉比兔肉更肥更香,智障大口的吃着,却突然发现城隍庙的门口陡然窜进来一个雪白的影子,那影子快如闪电,瞬间便从智障身旁经过,消失在城隍像的后面,而这时,一阵腥臭的气息从门口处传来,顿时让正在吃肉的智障胃口大减。 这是一头狼,一头牛犊子一般大小的灰狼,绿油油的狼眼残忍中带着一丝惊喜的味道,不过很快,这丝惊喜就变得狰狞起来,似乎对智障自顾自吃肉而对自己视而不见的行为十分不满。灰狼从喉咙中挤出阵阵低吼,盯着智障手中的野猪肉,颇有些胁迫的意味。 灰狼打扰了自己吃肉的兴致,不过智障却并不会因此跟一只动物过不去,将的猪骨在灰狼眼前晃了晃,随手扔到庙门外,其实智障从没跟狼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中狼和狗差不多,既然狗喜欢吃骨头,那么狼应该也一样,所以他将骨头扔出门外,让这头灰狼不要打扰自己吃肉。 灰狼的低吼声停了下来,不过却伏低了身子,绿油油的眼珠也紧紧地盯着智障的喉咙。对于这头灰狼来说,智障的行为是赤裸裸的侮辱,他不是狗,不会对人们吃剩下的骨头感兴趣,所以受到侮辱的灰狼不但要吃掉铜鼎里的肉,还要将智障的血肉一点点的吃掉。这是不尊重一只食肉动物的代价。 “嗖!”灰狼的动作干净利落,以其与体型不相符的速度朝智障冲了过来,尖利的犬齿咬向智障的咽喉。狼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动物,知道哪里才是猎物的要害,它们不管是捕猎还是战斗,都讲究一击致命。 “啪!”灰狼来势汹汹,迅捷无比,然而吃到的不是甘美的鲜血,而是一记清脆无比的耳光。智障怎么会让一只狼偷袭得手!况且这只狼还得寸进尺,自己给它骨头吃,它竟还来攻击,所以智障的手劲使的大了点,耳光也是极其响亮。 “吼!”挨了智障一耳光,但这只灰狼却并未受伤,反而被激起了凶性,再次露出了牙齿。 “呦?”智障奇怪了看了一眼这头灰狼:好厚的脸皮!智障的这一嘴巴,连一流的武林高手都要掉几颗牙齿,而这头灰狼却毫发无伤。一股危险的感觉从智障的心头升起,他拎着猪脚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灰狼。 “嗖!”这一次到来的不是灰狼的牙齿,而是一道乌黑的月牙气刃。气刃的威胁其实并不大,真正让智障心生寒意的是:这道气刃是从灰狼的口中飞出来的。 “好家伙,这尼玛不会就是妖怪吧?”智障深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妖怪的存在?智障原以为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是南宋或者明朝的某个时代,毕竟繁华的杭州城让他感觉像是身处于封建社会的巅峰时期,然而这头狼却让智障明白,这个世界并非真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安定繁华。 灰狼一击不中,又是一道风刃射向了智障。这一次智障没有闪避,他要好好感受一下妖怪的力量。 “噗!”风刃将智障的裤腿割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大腿。智障定睛一看,大腿上一丝白印都没有,智障安下心来: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话,那今天自己真的要开开荤了,尝尝妖怪的肉是什么味道的。智障如是想着,身体便像鬼魅般来到灰狼的身边,一把揪起它的头皮,右拳狠狠得落了下去,顿时,城隍庙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狼肉并不好吃,即便是狼妖的肉也一样酸涩发硬。智障只吃了一口,便将灰狼的尸体扔到了一边,继续对铜鼎中的野味发起攻击。智障嫌弃灰狼的肉,不过有人却十分喜欢,那道白影从城隍像后窜出来,从灰狼的口中钻了进去。不一会嘴角带血的从狼口中爬了出来,不过刚一出狼口,就被一只大手按住,捏着脖子上的毛皮被提了起来。 “好家伙,你也是只妖怪吧?”智障看着手中的小家伙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一只中国很常见的白狐,只不过毛色更加艳丽,体型更小,和智障刚才吃掉的那只兔子相仿。 “吱吱……”小家伙一脸恐惧,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不停地晃动,好像在求饶,又像是在作揖,模样很逗,很萌,很好玩,智障忍不住把它托在手里,用手指挠挠它的肚皮,小家伙的尖尖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似乎很难过,又很受用的样子。智障不由得想起了祝玉妍和婠婠,当两人心照不宣的确定关系之后,他们有时也会在一起嬉戏玩闹,祝玉妍很怕痒,每当智障用手去挠她的腹部时,她也会出现跟小狐狸一样的表情;而婠婠的周身上下时刻都在散发着一种柔媚而高贵的气质,一如眼前这只漂亮的白狐。智障用手托着白狐,就像是在拥抱着受伤的婠婠,一样是那么娇弱,那么惹人怜爱。 智障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温柔的话语仿佛说给自己的心上人,而眼前雪白的小狐狸仿佛就是那两个让智障魂牵梦绕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