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郡姚安县城,天色近晚时,三十余骑衔尾相接进了西城门,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几名戍卒见到他们人多,又是集体骑着马入城,就把这些人拦下来检查了一番。这些人倒也算和气,主动拿出了照身,戍卒盘问了一番,听说这些人是要去江东道首府洪州郡的,只是路过这里。戍卒验过照身,并没发现这些人有什么问题,所以很快挥手放行。 这群人中以两名为首的公子哥最有气质,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其余人都是极精悍的扈从。这三十多骑之中,还有唯一的一个女人,这女人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明眸皓齿,十分动人,几名戍卒都看得呆了。心想这两个世家子能带着这么多强悍的扈从和如此漂亮的姑娘赶路,那绝对是惹不起的存在,就是县城里那位已经致仕回家的鲍侍郎家,也找不到这么多精悍的扈从。 戍卒检查已毕,这些人便骑着马大摇大摆进了城,找了城内一家老客栈东升客栈住下,一行人中最年轻的后生来到柜台,弱弱的问过掌柜,城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年迈的掌柜见这后生阳刚之气不足,倒有些像个太监,忍不住哈哈笑道:“小伙子,你可问着了,咱们姚安城内最好的酒楼就在前边的街上,叫做天庆酒楼,可是鲍侍郎家的产业!” 年轻的后生弱弱的谢过东升客栈的掌柜,带着这群人来到前街的天庆酒楼,三十多人把天庆酒楼的二楼都给坐满了。这些人出手豪爽,惊动了天庆酒楼掌柜陈北瓜和掌柜娘子陈胡氏亲自出来接待。酒楼掌柜陈北瓜是鲍侍郎的表侄,年轻时也曾游历过江湖,所以有些江湖经验。而陈胡氏的娘家是江东道三流世家胡家,不过陈胡氏的娘家不是胡家正房,只是偏房分支。 陈胡氏虽然只有中人之姿,可也是陈北瓜仗着表叔的面子才讨来的老婆,那些所谓世家士族自视甚高,根本不屑与普通平民百姓通婚,陈北瓜若没有一个做侍郎的表叔,想娶胡家的女子,那是想都别想。 掌柜陈北瓜过来给这群人中的两个首领敬酒时,偷眼瞄了这群人的气势,心知这些人绝不是江湖路数,更像是哪个衙门或是大府第里出来的。尤其两个首领,一个二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岁左右,身上锦袍华贵,一看就是江东上好的洪州锦。虽然两个人都摇着折扇,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模样,可是一看身上就有一种天然的王八之气,哦,不对,是王霸之气。 这小小的姚安县城,小小的天庆酒楼,平日里除了幕后大老板鲍富城这样的达官显贵偶尔会光顾之外,是不可能有这样身份尊贵的客人的。掌柜陈北瓜和娘子陈胡氏带着两个精明些的小二,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些贵客。 陈胡氏眼尖,看着那位年轻书生身边年轻貌美的大姑娘有些眼熟,陈胡氏心中暗道,这个姑娘生的如此标致,我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呢?暗想了半天,蓦地想起,自己见过这个娘们的画影图形,这不是鲍侍郎求而不得的洛家姑娘洛燕飞吗?这娘们不是当了山大王吗?陈胡氏认出了洛燕飞,惊的肝胆俱裂,面目更色,不小心失手打烂了一个青瓷碗。 陈北瓜刚要责怪妻子上不得台面,却见妻子悄悄向他摇手,显得有些恐惧焦急。陈北瓜在心中暗暗琢磨,妻子一向胆大,怎么会突然神色张皇,陈北瓜找了个借口,叫小二伺候几位爷,和他婆娘一前一后离开二楼。离了二楼之后,陈胡氏左右瞧瞧无人,这才把陈北瓜扯到一旁,一脸惊骇道:“当家的,可不得了了!这些喝酒的人都是土匪!” 陈北瓜吓的一哆嗦,下意识出手按住了陈胡氏的嘴,一脸惊骇道:“嘘,娘子小声!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这些客人可都在喝酒呢,万一哪一位爷不小心听到了这话,那咱们可就有麻烦了!”陈北瓜吓的把陈胡氏拖到后边的卧房,低声问道:“孩他娘,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怎么会是土匪呢?你何出此言?” 陈胡氏摇头道:“当家的,你仔细想想看,那个坐在公子哥身旁的漂亮女人可不就是咱们鲍家表叔想要纳妾却没纳成的平成县洛燕飞吗?前些日子咱们还见到她们兄妹二人的画影图形呢,不是说她在什么山南道龙安山落草为寇吗?” 陈北瓜瞪着眼睛想了想,跌足道:“谁说不是呢!那可怎么办呢?嗐,那咱们赶紧通知表叔去吧!这些贼进了城,必然是冲着表叔来的!那洛家和表叔如今算是死敌,他们进城来绝无好事!不过既然洛燕飞来了,可我怎么没看到那个洛燕强呢?这两个可都是土匪头子呀!” 陈胡氏想了想,面如土色道:“别是那小子进了城就去踩点了吧?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鲍家表叔那里怕是要有危险了!当家的,你赶紧去表叔那里报个信吧,虽然表叔手下有几个能人,可是架不住这伙贼人多势众啊!你瞧瞧这一个个的,都长得膀大腰圆,透着十成十的匪气!要是真动起手来,表叔那里没有半点儿防备,非吃哑巴亏不可!”果然是疑人偷斧,看谁都像贼! 陈北瓜点头道:“报信是肯定要去的,我这当掌柜的自然离不开,我先想办法稳住他们,娘子你现在速去表叔宅子上报信,速度越快越好!”两口子计议已定,陈胡氏顾不得许多,撒脚如飞去鲍家大宅送信,此时天色已晚,到了掌灯时分。陈胡氏急匆匆赶往鲍宅,却慌不择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连衣服都给摔脏了,可陈胡氏哪里还有心情关心这些,直奔鲍家大宅而去。 陈胡氏刚到鲍家大宅大门口,就见大大的宅门咣一声关严了,陈胡氏赶紧上前拍门,片刻后,就听院里边不满的问道:“谁呀?看不见都关门睡觉了吗?” 随后只打着哈欠的鲍宅管家仇余来打开了鲍家大宅门上的小角门,提着黄色的灯笼照着大门外,一见是陈胡氏,这才换了一张笑脸道:“哟,原来是表少奶奶!有事么?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仇余来长的其貌不扬,一脸的麻子坑,仇余来说着话,又打了一个饱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陈胡氏挥了挥手,驱散酒气,不由皱了皱眉头,她久知这仇余来是个酒鬼加色鬼,不愿意搭理他。陈胡氏勉强堆着笑脸道:“仇管家,我现在要见表叔有急事相告,麻烦帮我通禀一下!” 仇余来笑着转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表少奶奶进来吧!”陈胡氏迈步随仇余来进了大门。仇余来转过身,把门闩上了。陈胡氏这才听到大宅方向隐隐有琵琶丝竹之声传来,隐隐约约还有女子唱曲的声音。 陈胡氏诧异道:“有人在唱曲么?这是在做什么呢?” 仇余来哈哈一笑,红着一张已经醉了的脸,乜斜着眼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天老爷请了两位老友在家里小聚,请余香楼的金巧儿姑娘过来坐陪呢!要说这金巧儿姑娘呢,确实长的够俊,不过要是比起你表少奶奶来,总觉得差点儿那么成熟女人味道!” 陈胡氏见他酒醉了胡说,十分不悦,喝道:“仇管家,我看你是喝高了吧?我要去见表叔,请你带我去吧!” 仇余来又喷出一个酒嗝,眼神直直的看着陈胡氏,点头道:“好说,请随我来!”仇余来忽然一把抓住陈胡氏的手,就往门房里拖。原来这天晚上鲍侍郎宴客,家里管的就松了,一帮仆役去窑子的去窑子,去赌场的去赌场,还有两个去找相好的了,只有这仇余来自己在这里照管大门。 酒壮怂人胆,他一喝高了,什么也顾不得,连陈胡氏都敢调戏起来。陈胡氏慌了,厉声喝道:“仇余来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我要喊人了!” 仇余来瞪眼道:“你想见老爷也不是不行,但是今晚老爷宴客,都是贵客,有做过经略使的鲁大人,还有做过隆庆将军的秦大人,所以是凡进府来的人都得到门房登个记才行!谁也不例外!” 陈胡氏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不愿意给他占便窥豹一斑,嗔怒道:“那你快放了我的手,不然我就要喊人了!男女有别,你这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 仇余来力大,早把陈胡氏一把拉进了门房里,随即反回身把门给锁死了。门房倒也陈设简单,一张大桌,几把椅子,靠墙还有一张大床。屋里的桌上点着两枝正在流泪的红色大蜡烛。 仇余来笑道:“表少奶奶,这前院一个人也没有,都在后宅里头听戏,今晚是不会有人过来的,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姓仇的早就看好表少奶奶的人才,你说你长的这么俏,这不是勾魂吗?我劝你趁早从了我,姓仇的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从今以后咱们也做一对儿露水夫妻!”仇余来拖着陈胡氏,就往床上抱。 陈胡氏吓的体如筛糠,她哪想到过来送个信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儿,遇到仇余来这个喝醉了酒的禽兽,竟然想要非礼她?仇余来力大,她又挣不过仇余来,她喊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回应。仇余来听见陈胡氏喊救命,也恼了,把陈胡氏两巴掌抽翻在地上,就用绳子给捆了起来。仇余来冷笑道:“表少奶奶,既然你这样不识抬举,可别怕姓仇的对不住了!” 仇余来一脸凶相,扯下陈胡氏的袜子,把陈胡氏的嘴给堵上了。陈胡氏挨了打,嘴里又给塞了起来,急的通身是汗,仇余来往下扯她的襖裙,眼见陈胡氏就要贞洁不保。 正在这紧急关头,忽然有人低声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一般在仇余来耳朵炸响,把仇余来震的脑袋嗡嗡响。仇余来刚想回头,后心已经被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顶住。仇余来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陈胡氏在蜡烛的光芒下看到,这是一个提刀的中年男子,正是在酒楼二楼喝酒的一位客人。陈胡氏心里一翻,完蛋了!这伙贼都跑到鲍家大宅来了,什么都凉了。 就听那汉子怒道:“老子平生最瞧不起用强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对一个妇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你家没有亲娘大妹子么?要是你亲娘大妹子被人给非礼了,你是何心情?”那汉子越说越怒,在仇余来裆部狠狠踢了一脚,把仇余来踢的哀嚎一声,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了。 仇余来捂着裆,倒在地上,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刻实在是生不如死。 那中年汉子上前,扯下陈胡氏嘴里的臭袜子,陈胡氏这才喘过一口气来。陈陈氏大口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哀求道:“英雄,饶命!” 那汉子仔细瞧了瞧陈胡氏,惊讶道:“你不是天庆酒楼的老板娘吗?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