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凛离去后,陆开颜终于绷不住了,捶桌大笑道: “哈哈哈,老夫我真是好多年没看到南凛老儿吃这么大的瘪了。这老小子,仗着上清宗宗主嫡传大弟子的身份,年轻时就一向横行无忌,没想到今天会在一个小辈面前丢脸,完全可以当作今晚的下酒菜!” 说着,还不忘朝游离挤眉弄眼。 游离一咧嘴,还以个大拇指。 陆开颜见状,有样学样,也伸出大拇指。一老一少,当即大笑起来。 这时,先前一语未发的那名中年评委起身笑道:“二位前辈,晚辈师门那边还有事情处理,先行告退了。” 玄姝道:“辛苦了,等仙盟大会结束后,得空就来丹峰做客。” 那汉子惶恐道:“承蒙前辈看得起,晚辈将来一定会登门请益。” 言讫,当即满心欢喜地离去。 陆开颜见状,也适时起身,满面笑容地辞别而去。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玄姝和游离二人。 玄姝问道:“可知我是谁?” 游离道:“起先不知道,现在有所猜测了。晚辈道心,见过玄姝师叔。” 玄姝点点头,嘱咐道:“天色不早了,就别回山了,今晚踇隅山上不会太平。” 游离疑惑道:“踇隅山怎么了?” 玄姝正色道:“有些事不该是你知道的,就莫问了。我听说你与墨家子弟关系不错,今晚权且在清远酒楼住一晚吧。” 游离道:“可是我爹娘和兄长还在山上。” 玄姝略一沉吟,樱唇微动,片刻后,门外出来敲门声。 “进来。”玄姝说道。 随后,门一开,走进来又一名坤修。面相看着在三十岁上下,小脸圆而润,头发高高盘起,身穿一件红色练功服,显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儿,道号‘云霞’,按辈分,你该叫她一声师姐。霞儿,快与你小师弟打个招呼。”玄姝热情介绍着,嘴角似含春风。 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惊讶得张大嘴巴。因为这位风姿绰约的“天下第一女修”,不仅以战力卓绝著称,更以性子冷烈而闻名于世。漫说是外人,就是平常面对师门兄弟姐妹或侄孙辈,都一向是不假辞色,几时给过人笑脸? 云霞明显准备不足,一时被自家师父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愣道:“小师弟,你好。” 游离伸过手去,握住对方的手,摇了两下:“师姐好!” 云霞抽回手,心里有些怪异道:“小师弟,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不过,咱们是可以关起门来说自家话的自家人,下回可不许这么随便摸女孩子的手哦,男女授受不亲,晓得吗?” 说着,还不忘伸手摸摸他脑袋,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 游离挠挠头,嘿嘿笑道:“多谢师姐提醒,我知道了。我听说您在金丹组的比赛中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呢。” 云霞闻言,终于恢复了飒爽的一面:“还行吧。是刘在告诉你的?” “那可不?师兄一说起您,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我知道,他心里慌着哩,生怕在小组赛阶段就碰到你哩。” 云霞大笑:“那他运气还不错,恰好没跟我在一组。几年没见,那小子修为蹭蹭地长,斗法水平也有模有样的,我倒是很期待在正赛上与他较量一下。” 两人正说得投机,玄姝已经从桌后走到左近,吩咐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云霞,你即刻启程前往踇隅山,把小道心的家人接过来,安顿到清远酒楼。” 云霞闻言,立即会意,叉手一拜,就要离去。 游离忙道:“等一下,师姐,我也一起去。” 云霞看向玄姝,得到允准后,笑道:“那好吧,正好与我讲讲你师门的情况。” 玄姝跟到门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喃喃道:“一晃就是两个甲子的光阴,死老鬼,你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 伏龙山脉某处山巅,一群人坐的坐,站的站,围成一圈,正争得面红耳赤。 “贫道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手段探查到太上道祖遗藏的下落的,既然已经收到洞府即将现世的风声,难道不该是先由咱们六家合作,封锁消息,先派出探索小队摸排一下情况,再酌情考虑是否对外公布吗?”说话的是太清宫的风缭子。 “嗤——”致虚嗤笑道,“风缭子,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在场的所有人,谁不知道你太清宫一向自诩是太上道祖一脉的正统嫡传?得亏这消息是由大随道录院率先掌握的,不然若是被你们抢了先,只怕我们其他六家别说吃肉啃骨头了,只怕就残羹剩汤都喝不着了吧?” “你懂什么!”风缭子知道致虚因为南木的死,心里有气,也不想硬碰硬地触霉头,语气稍缓道,“我的意思是,道祖的这个洞府既然是在踇隅山以东的群山中被发现的,那么极有可能就是他老人家飞升之前的闭关之地啊!这么重要的地方,就算一点宝贝都没有,光是瞻仰其遗迹,感悟其中的大道余韵,都是极大的机缘!” 风缭子连珠炮也似,一口气不换,接着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先紧着我们七家探索,有宝大家分,没宝也能作为晚辈们的试炼之地呀。为什么非要这么早就往外公布?这是嫌肉太多?” 他的疑问,其实也是在场其他各家的疑问。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珂玉身上。 珂玉笑道:“你们也别用这种看小媳妇儿的眼神看我,怪不自在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珂玉接着道:“老实说,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们道录院极为振奋,也的确生了独吞的心思。但是呢,踇隅山的情况想必大家也都清楚得很,有那牛妖王和它的野牛群镇守,光凭我们一家,哪怕有大随朝廷作为后援,也依旧没办法绕开踇隅一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次消息分享出来,大家群策群力,总好过我们空有宝山而不可得的好。” 张楚空问道:“贫道有一事不明。道祖秘藏的消息,道录院是从何处得知的?” 珂玉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简单说来,这个消息是大随皇室传出来的。至于大随朝廷从何处得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与当年大昌王朝遗留下来的传国玉玺有关。” 话已至此,在场其他六家话事宗门的代表,个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哪里还能不清楚其中的意味? 于是,刚刚当上盟主的玄机问道:“照你这么说,此事难道与当年大昌王朝的覆灭也有点关系?” 珂玉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张楚空急切道:“玄机老兄先别打岔,让珂玉把话说完。” 玄机深知,当年大昌王朝的衰落,与“南龙虎”的没落有着直接联系,而张楚空身为天师府张氏后人,自然希望查知当年一些被掩盖的真相,所以当即依言闭嘴,静听珂玉继续把话说下去。 珂玉继续道:“众所周知,世俗王朝若是在民心所向、天下归一的情况下建立,祭祀天地后,便会得到天、地、人三皇的认可。在这一背景下,即便前朝的神器遗失乃至破损了,本朝重新打造诸如传国玉玺这样的镇国神器,一样具有法天象地的威能。 “不过,大随比较幸运,太祖皇帝当年辗转各处,总算找到了大昌王朝遗留的传国玉玺,不需要大随损耗本朝的国运来重新打造新的镇国神器。而他本人作为大气运傍身之人,在登极之后,意外地发现了玉玺之中的不少秘密。其中之一便是,传国玉玺本身就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法兵。” “预测未来?”众人闻言,尽皆色变。 虽然修道之人常常认为天行有常,天地大道有着自身的存在和运行规律,人只要体悟大道,顺应天地,便能证道长生。但修为越是提升,修士在登高途中,反而越能体会到天道的无常。 世界的运行大道,脉络繁多,信息庞杂,岂是挣扎在人间世界,逆天而行的修士能轻易弄明白的? 所以,凡是试图在无限多的不确定性中拨云见日、预知未来的道法,都算是真正能触及天地本源的真道。 只是,这样的大道修行何其难也! 越是高阶修士,越是能体会到其中的难度。所以,众人才表现得这么震惊。 不过,还是玉清谷灵虚圣人反应最快,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能预知多久后的未来?” 是啊,预测未来,若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三载之内,虽然同样很难,但目前的修行界还是有一些道脉能够勉强做到的。比如,珂玉所在的占验一脉,便是以命理占验而名闻遐迩的。 珂玉道:“太祖皇帝还在世时,就预测到了这一天。” 一直很淡定的广弘子闻言,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道:“大随太祖皇帝都死了有七十年了吧?那也太夸张了!” 预测的时间越久,其中的不确定性因素就越多,而且各种先决条件的排列组合几乎是呈几何级数地增长,正常人的脑子,哪怕神识再强横,也掐算不出那么庞大的信息。 预知七十年后事,绝非人界的修士所能为。 这是在场众人的一致判断。 至此,所有人终于明白了珂玉召集大家的原因。 “那传国玉玺……”致虚问道。 珂玉摇头:“不要想了。这是大随的镇国神器,不可能允许其离开皇宫的。” 广弘子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当一回探路先锋吧。” 风缭子也摩拳擦掌:“早听闻那牛妖王是西域地区排名前五的妖修,老子真想领教一二。” 张楚空笑道:“算我一个。” 玄机和珂玉面面相觑,正要起身相应,却被灵虚抢了话头: “玄机和珂玉两位道友,你们一为炼丹师,一为占卜师,本就不擅战斗。珂道友虽然还好些,但仙盟大比还在举行,虽然还有玄姝、梁枋、南凛、道诚等人坐镇,但这里毕竟是边境地带,焉知萨乌教会不会来捣乱?贫道以为,你二人留下来主持大局更好。” 其余四人也纷纷附和,好说歹说,终于劝下了二人。 嗣后,广弘子一马当先,率先拔地而起,向东南方向飞去。 张楚空、灵虚、风缭子、致虚四人,也纷纷悬空,各自运转身法神通,宛若流星赶月一般,向东南方向的踇隅山深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