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忙问:“还有谁打探保安镖局?” 包探苦着脸,小心翼翼道: “前辈,干我们这行的,不能随意透露买家的信息。不然就没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游离道:“叫谁前辈呢?” “那该叫啥?” “叫道爷!” “你这辈分不降反升啊……别,我叫我叫,道爷……” 游离继续加重力道,扭得包探连声求饶。 “我说,我说……这几天,先后有三批人来打探过。一个是机宜司的人;一个是药材铺的老板,应该是下了镖单的主顾;还有一个我不认识,对方做了伪装,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中年人的样子,长得很魁梧。对了,还有点外地口音,听起来像西边的匈奴蛮子。” “匈奴人?”游离松开手,心中分析着,“机宜司来人不奇怪,至于药铺老板,可能正是杨伯才,但匈奴人口音的人就很可疑了。” 于是,他便继续问道:“那匈奴人你知道动向吗?” 包探轻轻揉着手腕,龇牙咧嘴道: “这我哪里知道啊。干我们这行的,不去过多打探主顾的隐私,是规矩。” 游离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包探被看得心虚气短,嘿嘿笑道: “那个,不过这次纯属意外。因为机宜司最先找的我,曾吩咐过,如果有人找我打探保安镖局的事,要我帮忙留意一下——道爷放心,我肯定不会你透露出去。” 信你个鬼!游离心中冷笑一声,继续问道: “废话恁多,快说说保安镖局的消息。” 包探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保安镖局的东家据说是本城的一位大人物,两位镖头一个叫佟大海,是名退伍老兵;一个叫李良,是宣州一位小有名气的武师。据我多年掌握的消息看,这家镖局后面的大人物,似乎出自大都督府。” “镇西大元帅寇毅?” 包探急得伸手搭嘴,长“嘘——”一声,急道: “哎哟我的大小道爷,您小点声。这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随后也不等游离反应,继续说道: “虽然没有直接线索指向寇元帅,但外人都知道,这位以治军严明著称的边军强人,不太可能不知道此事。所以,我怀疑保安镖局就是他在机宜司以外,掌握的第二个谍报机构的一部分,直属他个人的那种。” 听到这里,游离就觉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对朝廷争权夺利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从来没想过掺和。但自家兄长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动,都已经深陷其中,他不免有些犯难。 沉吟之际,他开始慢慢理思路。 照包探提供的信息,保安镖局一个月前被封,很有可能是寇毅的暗中部署,甚至连机宜司都不知情。说明负责此次押镖的佟大海,肯定有什么重大发现,在回来的路上提前联系了大都督府。寇毅得到消息后,这才安排保安镖局剩下的人紧急出城,去宣州避风头?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现在的镇西边军,都驻扎在哪些地方?” 包探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语气近乎恳求道: “我的大道爷哎,军队的部署我们这些混江湖的哪里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乱说啊,这是要杀头的!” 游离皮笑肉不笑道:“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但不肯说了?” 包探哭丧着脸,无奈道: “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整个镇西边军共分左中右三军,右军位于北边的宣州,是为宣威军,大概六万人;中军屯守安西州,是号称主力的镇西军,二十万人左右;左军位于西南的圣山县,是为安化军,大概有八万多人。” 宣州是宣威军的地盘,安排剩下的人去宣州,是因为安化军所在的圣山县外来势力太多,不安全?此外,宣州还是苍穹派的山门所在地。 游离心念急转,试图在纷乱的线索中找到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可惜手头掌握的消息还是太少,只凭自己显然做不到,还是得借助武德司的强大情报网。 想罢,他又冷着脸说道:“再给你半炷香的时间,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消息?” 包探皱着眉头,作搜肠刮肚状,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想,还是做样子给他看。 片刻后,包探轻轻搓着手心,嘿嘿笑道:“真没有了。如果小道爷还想知道这方面的消息,我可以再去打探。” 这家伙,倒是知进退。游离腹诽了一句,便扔出一贯钱,说道:“那你这几日就继续打探。” 包探颇感意外地接过钱,随即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我包探人如其名,人称江湖包打听,您只管放心,不出明日,一定给您挖出更多消息来。” 游离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包探叫道:“到时怎么联系道爷?” 游离脚步不停,说道:“明日申时,我自会找你。” 包探望着游离远去的背影,神色中再不是送瘟神,而是迎财神了。 “他能找上我?仙家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啊!唉,我这个半吊子炼气士,若不是逃出飞鹰堡,可能也能开窍进入炼气后期了。不管了,这小仙师行事虽蛮横了些,但出手大方,只要他不揭发我,替他跑一回腿又何妨?” 心中定计,便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却说游离出了小巷,步入踇隅北街后,再未回尚武坊,而是直接往道正司方向赶。 包探提供的那个匈奴人,是个值得关注的对象,他需要跟吴仁宇互通有无。 突然间,心湖再起涟漪,漂浮在湖面上的心字印小幅震荡起来。 游离心中警觉,上次遇到能让心字印出现这等程度的示警,还是在雁过山被华生伏击之时。 正待有所动作,他的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并肩而行。 随后,他的心湖之中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你叫道心?” 游离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那晚在巧榭与姬居交过手的祁三通。 “晚辈便是。不知前辈有什么事?” 祁三通贴近了半步,不动声色道:“放心,我没恶意,你跟去一趟香薰巧榭即可。” 游离瞬间明白了,这是跟昨晚刘巧巧遇袭有关了。 此刻他有点后悔了,那晚求生欲爆棚,胡乱对刘巧巧说了个“桃花入命”的谶语,没想到昨晚真的应验了。 现世报要不要来得这么快?他暗暗叫苦,但又不敢违拗对方的意志,只能闷闷地跟在一旁,径直来到巧榭。 刚进入堂屋,便发现屋内桌椅损毁了一大片,一楼中央的高台也已经散了架。此时真有五六个工匠在“乒乒乓乓”地修补。 祁三通跟堂倌打过招呼,带着游离上了三楼。 进了刘巧巧的闺房,却发现屋里的外间还坐着好几人,有男有女,都是人间一二等的风流人物。 而被纱帘隔出的里间,床上躺着一人,想必就是刘巧巧了,床边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旁边还有两名侍女来回忙碌。 祁三通一脸关切,根本未作介绍,直接朝着里间抱拳道:“芊姑,人带到了。” “他一个人进来就可以了。” 那声音不大,但飘入外间众人耳中,却似春风拂柳,令人倍感舒畅。 游离眉头跳动了一下,低着头道了声“得罪”,便迈步拨开纱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意外地简单,楠木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异兽外形的香炉,里面飘出的烟霭散发着淡淡的麝香味道,混合着一股清爽的脂粉味,竟有清心爽肺的功效。 游离暗中咋舌一番,在桌边站定,目不斜视地对着坐在床边的女子说道: “晚辈道心,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召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那个侧身对着他的女子,看着在三十岁上下,身穿素雅的青绿色襦裙,梳一个高高的朝天髻,露出了白皙的颈项,显得雍容华贵。 她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道:“听说,你前日给巧巧算过命?” 一想到当晚现场还有一只成了精的猫妖,没办法推脱,游离暗叫一声“苦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小道对命理运数其实所知有限,那晚被刘姑娘收留,心中感激,便起了卖弄之意,胡乱堆砌了些尚未参透的占验术语……” 话音未落,那女子将手中的宫扇轻轻一扇,游离顿时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微不可查的气机荡漾开去,绕过他的身体,将里间与外间隔绝开来。 “把你当时说的谶语说来听听,对了,大家都叫我芊姑。” 游离看了一眼还在场的两位侍女。芊姑会意,说道:“她俩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是芊前辈。”游离应了声,便将一路上慢慢酝酿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听了他不尽不实的讲述,芊姑微蹙蛾眉,喃喃道: “桃花入命?看来,当初长淑道长所言非虚啊……照小道长看来,巧巧这桃花煞,能不能解?” 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游离听得直想嘬牙花子,故作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可否再容晚辈看一看,确认一下?” 芊姑见状,轻轻颔首,示意他上前。 “巧巧昨晚遇袭,被那自称玄珠的采花贼,施下了秘咒,昏迷至今。” 由于早就料到祁三通找上门,是为桃花煞一事,所以游离在路上就已经暗暗开启了青蚨眼。 他走到床前,朝里一看,却见到刘巧巧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满面发黑或发白,反而红润似霞,娇若桃花。 再看她头顶的粉色光团,已经完全凝聚成了一柄光刃,并且不再是高悬于顶的状态,而是抵近了她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