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也真会挑地方,二人所落地方,是他在金陵城的宅子。 看着二人从天而降,可吓坏了曲天琴同藏嫣。而花少红、风灵王同神荼、郁垒则是觉得精彩,刺激,又掩盖不住崇拜向往的目光。当花少红看到萦如歌的样貌,也是不由一惊,想要开口却被仲西侯一个眼神阻止。 萦如歌实在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儿,阴阳策已经解封,自己的修为应当恢复。莫不是,自己舍弃的那一半炁源,当真那般重要么? 仲西侯令风灵王取来了美酒同吃食,又散去了众人,这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他同萦如歌二人。 他看出了这小师弟的疑惑,给自己满了杯酒,问:“你可是疑惑,为何每次你都敌不过为兄?” 萦如歌也非输不起之辈,正要开口,柳三青也从天而降,手中依旧紧握那把身体衣衫所化的瘦马。看到柳三青,仲西侯觉得有趣,竟一时之间忘了这柳三青早非俗世之人,还招呼对方过来同坐,一道饮酒。 萦如歌冲柳三青摆了摆手,道:“三青,或许我的能为也只是如此,输了就是输了。” 柳三青却摇了摇头,道:“你现在的能为的确只有如此,可阴阳策已经解封,你的修为也将逐渐恢复。你创的那套星辰决,也该一点一点去完善了。” 仲西侯觉得有趣,将一颗葡萄带皮丢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道:“莫不是,小师弟你那法门,还未精通?” “也不瞒着侯爷,星辰决至今不过六七式,还有太多不曾去做。” 仲西侯又喝了杯酒,继续道:“这般年纪能自创法门,已经了不得。为兄借鉴前人功法再自创法门,也是这几年的事。在你这般年纪,舞雩剑法也未精通,如此比较,你的确胜了为兄一筹。”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萦如歌听到最后,还是只听出自己又败给了仲西侯。 “现在可能安安静静听为兄给你叨叨了?”随后仲西侯又看向了柳三青,想了想,才道,“三青兄弟,想喝什么酒,孤现在令人去轧纸铺那里买来,烧给你。” 仲西侯说的一本正经,柳三青却听得有些无奈,只得抱拳回礼,随后道:“仲城主权当我柳三青不存在即可。” “你是小师弟的兄弟,那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仲西侯依旧继续,那客气劲实在是让柳三青无奈。仲西侯又是客气了两三次,萦如歌也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得解释道:“侯爷,你就莫再拿三青开涮了。三青已非俗世凡人,还未入那冥途,你烧再多他也收不到。” 仲西侯听到如此,不由点了点头,随后给自己满上一杯,满脸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话出,又是令柳三青一脸无奈。以为仲西侯这西地之主如何不苟言笑,威风霸气,怎料,私下竟是这般不着边的样子。 “小师弟,若你昔年修为与今日展现的相差无几,那的确能纵横天下。可惜,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比如为兄这般,那么,你唯有饮恨,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仲西侯一本正经,可在柳三青听来,怎觉得还是有几分王婆卖瓜的感觉。 “学剑是剑,学刀是刀,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那该人人夸赞。可当真能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么?至少为兄不曾见过。你看二师兄擅长剑,三师兄擅长刀,听闻六师兄为枪中霸主,他们所学,不过一门。即便我二人的师尊,也不过一刀一剑,再无第三法门。” “他还是仙道高手。” 仲西侯一听,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仙道高手不假,你还是曲解了为兄的意思。仙道一途为兄现在不懂,以后也难去懂。你既然还不是天上仙人,那就该想想俗世规则。为兄自认本事了得,即便与你父亲对招,也不见得落败。” 萦如歌不由冷哼一声,随后不屑道:“墨茗可为兄长,父亲二字,倒只有丑父配得上。” 仲西侯同柳三青不由叹息,仲西侯也知不该提及墨桑,又喝了杯酒,继续道:“那不提他,为兄学剑,就只是学剑。西地多刀客,为兄也能练刀,但若是学了剑又学刀,或许最初时候可将剑客刀客不放眼中。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与单一的剑客单一的刀客相比,或是高下立判。你之所以本领不差,但每每败给为兄,想来就是因为你学多太杂而不精的缘故。若你一心练剑,或许,那白云剑术的确不会是为兄所能抗衡。” 或许,这或许是仲西侯唯一说过的好话了。 萦如歌正沉思仲西侯的话,可仲西侯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不由郁闷,甚而有些恼怒, “自然,为兄说的是或许,或许为兄不能抗衡。但这个或许的可能性,正如为兄前两次被雷劈死的可能性一般,微乎其微。” 被仲西侯这般一激,萦如歌竟也忘了游灵溪之死,气得就差拍案而起,怒骂仲西侯了。 他忽略的,仲西侯不曾忽略,就当萦如歌真的要拍案而起的时候,仲西侯提及了他不愿听到的话题。 “至于游灵溪,为兄本可以放过他,但最终为兄已然选择杀了他,你可知道为何?” 最终还是提到了游灵溪,柳三青的脸纯白如纸,看不到面色,但能看到表情。他有些担心,可又有些期待。说不清此刻情绪,是希望萦如歌动怒,或,希望萦如歌宁静。小桃中文 不去看萦如歌的反应,仲西侯继续道:“孤有一种猜测,你且听听看,对或错。” 萦如歌有些怒意,也并不打算发泄,仲西侯这般说了,也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随后他点了点头,示意仲西侯继续。 “听红红说,你曾同冷不语斗剑,输了半招,会输,也是因为他冷不语手握神兵,而你,不过一把铁剑。为兄说过,为兄不懂仙道,所以一切也只是猜测。这个游灵溪,可是你的剑意所化?你运用阴阳策,再将剑意化为一个灵体,然后送到了易水寒,或该说,送到了朱一诺身旁。也是如此,所以你师从白云仙子,在孤眼中,却算不得一个剑客。因为,你没有那一分剑意。” 听完这话,萦如歌举着酒杯的手停滞,他看向了仲西侯,盯着仲西侯的眼睛。他无法从这黑脸汉子的双眼之中看到任何东西,或许,他当真只是猜测。 萦如歌点了点头,随后道:“侯爷说对了,也说错了。” 仲西侯有些饿了,自顾自用小刀开始割羊腿肉吃,他看了眼萦如歌,又继续割肉塞进自己嘴中。 “游灵溪是真实存在的,或该说,他曾经存在。游灵溪为我所杀,也曾是名剑客。侯爷说对的,是我的确将我的剑意灌输给了游灵溪。侯爷说错的,是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安排游灵溪呆在朱一诺身侧,也从不曾安排游灵溪进易水寒。” 仲西侯停下了动作,这可就有趣了。小师弟不曾安排,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游灵溪成了易水寒三大巨头之一。 明白仲西侯的亦或,萦如歌继续道:“我曾打败天下不少名剑客,这些人多是洪荒巅峰,也有些鸿蒙高手,甚至还有同侯爷一般遭雷劈还不死的存在。其中有几人不过让我,最后将佩剑相赠。但非狂傲,那时在我眼中,无所谓什么境界差距,因为武夫相斗,活着的人才是赢了的那个。” 仲西侯对萦如歌的话谈不上完全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令狐前辈为剑道大家,也是因为他,摧剑主有了名,唤作令狐长空。”看着仲西侯狼吞虎咽,萦如歌也有些饿了,他抓起一个白馒头咬了口,又喝了口酒,继续道,“虽说令狐前辈之后,我以令狐长空之名败了不少剑道高手,可也是自那时起,我的剑意,瓶中水满,无法再添上一分。” 仲西侯的动作开始停顿,他开始好奇小师弟会如何说。 “偶然机会,我在一名剑道大家处看到了一人,那人与我面容相同,那人自然就是墨茗。不曾想到翩翩公子文雅非凡的墨茗,暗地里竟还是名顶尖的杀手。我赢了那家家主,并未杀他。可不知墨茗出于何种目的,竟要刺杀已经没法动作躺在病榻的那家家主。” 仲西侯彻底停下了进食动作,举起了一杯酒,解渴之后,放下全部东西,安安静静听着这个故事。 “我在暗处看着那一出戏,可惜啊可惜,论能为,墨茗的确不如我。他被人发现,数十人追杀,险些丧命,也是我暗中出手解围。那之后我碰到了他多次,有的时候他轻松杀了人,事了拂衣去,也有很多时候他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仲西侯用手摩挲着下巴,开口问:“所以,自始至终,你是将游灵溪安排在了墨茗身边?” 萦如歌点了点头,他手中的馒头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他啃得只剩碎末,丢弃那最后一口,又喝干尽了杯中酒,才继续道:“因为我的剑意不再增加,我对剑也逐渐失去了兴趣,几番犹豫,有一次听闻墨茗伤重或将陨落,这才坚定了我的想法。我将那时的全部剑意汇聚在了游灵溪身上,令他无论如何也要遵从墨茗意思,护他周全。” “原来这般,所以从一开始,游灵溪听令的,只有墨茗,护着朱一诺也只是墨茗的意思。” 萦如歌又点了点头,道:“若知道墨茗已经用不着游灵溪,而是令他护着朱一诺,我也就不必派人暗中护着朱一诺。我天鸾众里的亢金龙,也就不会就此殒命了。” 提到了亢金龙,仲西侯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一直怀疑杀了亢金龙的人是小雨,可他寻不到小雨杀亢金龙的理由。自然,更主要的是,在他认为,亢金龙不过个小人物,也入不得小雨的眼。小雨那等修为,也没必要偷袭暗杀。 “孤前几次与你交手,你的剑意并不差,这又是为何?” 萦如歌有些苦涩,尴尬一笑,道:“后来因为杀戮之心难以控制,被师尊封了修为。而我如何甘心蜗居暮寒楼,同样,要在外头行走,没有本事傍身,毕竟殒命。所以修为被封后的第一年,我不曾迈出暮寒楼半步。” 仲西侯眼睛发亮,那是一种莫名惊恐,他声音颤颤,问:“也就是说,你后来展现的修为,均是那一年修得?” 萦如歌竟颇为自然的点了点头,道:“有了先前的经验,就可以避开很多误区,底子还在,重新修行,很难吗?” 这句“很难吗”真心令仲西侯不知如何作答,他又看了看柳三青,那纯白的脸竟露出了笑容,显然这柳三青对这一切是再清楚不过。 仲西侯不由摁着额头,摇头叹气,又超萦如歌竖起了大拇指,道:“小师弟,你他娘可真是个天才。” 话是这般说,可仲西侯不愿开口提及的,是他没了杀游灵溪的理由。因为寄存于游灵溪那一份剑意,已归属游灵溪,而非小师弟。即便杀了游灵溪,那剑意也不会回归。 果然啊,自己终究不是修仙者,不能真正懂得其中门道。 “侯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仲西侯还未从萦如歌的话语中回过神,只是随口应了句:“讲。” “但求师兄念在同门之谊,绕过朱一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