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黑衣鬼面人这般调侃,冷不语登时脸色一边,寒霜覆盖,恍若冰人。而黑衣鬼面人也明显感觉,周围这大气的温度,骤然降下,若是寻常人,怕还会不禁打个寒颤。 黑衣鬼面人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妥,尴尬一笑,随后手随意一挥,冷不语所散出的杀气、寒气,都刹那消散。 黑衣鬼面人缓缓揭下了面甲,鬼面之下是张刚毅俊秀的脸,看去,约莫弱冠。 黑衣鬼面身影再次化若鬼魅,到了冷不语身前。这一回,冷不语再无反抗能力,甚而他的身体僵硬难再动弹。 看冷不语这模样,黑衣人不由呵呵一笑,道:“小娃娃,莫怕,你自也有感觉,若老夫要杀你,你早早去了东阴界。” 语落,黑衣人伸手搭住冷不语肩膀,只见周旁景物变换,二人竟是刹那到了一间酒楼雅间。 黑衣人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眼神示意冷不语坐下。冷不语一脸茫然,本该愤恨,可奇怪的是他的身躯却没半点抗拒,坐到了黑衣人对面。 黑衣人又倒了一杯茶,挪向冷不语,随后眼神之中满是哀伤,缓缓开口:“小娃娃,你且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个故事,开始于大邺新龙历一百六十八年,龙元帝驾崩,三子夺权,民难安康。与大邺版图交接的北齐同阿塞自也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滋扰边境,伤民掠食之事常有。 大邺名将游龙天兵重建边军,简化游龙家功法传与边军,铸造虎狼大军威慑北齐、阿塞。成帝龙茂赐九龙大将军,令游龙家为国守关,令强敌难犯。 时新龙历一百九十四年,龙成帝为江湖杀手段干妤行刺身亡,其膝下十三子却无意守孝,其心早如司马昭。党派之争,再使帝国陷入动荡。 在游龙天兵驻守的边境某处,马蹄声越来越近,气势雄洪恍如黄河被提到了这大邺版图的西南边境。可惜,这儿的水对土著也好,驻扎的大邺龙骑也好,珍贵得不亚于饷银。 水源的保护自然也极被看重,大邺龙骑整整三百六十人齐齐向水源地进军,全身武装。等到了,个个都看得郁闷,那百夫长黄甲气得整张脸刹那刷红,喝骂道:“猫崽子,你干什么!” 声之洪亮,恍若蒲牢。那个引得三百六十大邺龙骑跑来水源地的祸种,此时此刻正极为舒服得面朝天漂浮在湖面。听到有人吼自己,一个翻身,扎进水中,青蛙扑腾几下到了岸边。 用大邺龙骑引以为傲的血红披风擦拭身子,耍着头发上的水珠,甚至发出了令人牙痒痒的“唔”声。 “你个猫崽子,你这样浪费水源,你信不信回去了参将大人就给你定个罪!”黄甲冲上来一把拧紧被他吼作猫崽子的大邺龙骑的耳朵,疼得对方哇哇直叫。 这猫崽子一把甩开了副将的手,继续用红巾擦拭头发,挑了块青草地坐下,继续用红巾擦脚。这行为看得一众大邺龙骑更是郁闷添了三分,几个从军驻扎此地十年的老兵更是怒上眉头。 “猫崽子你······” “我的黄大参将,你急什么,你以为我是来洗澡的么?” 黄甲一听,又思索这猫崽子当兵两年来屡立战功,又每次将战功相让与人。眉头微微一紧,莫不是这小子又发现了什么,轻拍了这臭小子手背,喝问:“卖什么关子,快说。” “您等会儿,让猫爷先把靴子穿好喽。” 黄甲一听,有戏,想着自己再攒两个军工就可以上升一级,那自己可就是千夫长了,那个心里美滋滋的。 “您过来点,这里人多,我不好意思说。” 黄甲把耳朵凑向了猫崽子,这猫崽子手作喇叭嘴靠到黄甲耳边,轻声道:“其实,猫爷我啊,就是来洗澡的。” 说罢,撒腿就跑,还跟只兔子似的。把黄甲气得直接抽出龙牙刀,怒骂:“谁今天给我逮到这个猫崽子,本参将赏他半斤肉一斤酒!” 猫崽子一听,连自己命-根子一样的长枪都不提了,跑得那叫一个快,一边跑一边叫嚷着:“黄大头,你给猫爷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王胖子,你干什么,你还拿枪杆子捅我,妈喲,你往哪儿捅呢······” 而年近古稀的九龙将军游龙天兵此时独坐大帐,对着手中黄纸信眉头紧锁,似无奈。正不知如何应对信上所言,却听到帐外喧嚣。 “王胖子,你个狗日的,有没有兄弟义气,你个死胖子······” “黄大头,休想我再帮你给城里的柳姨带信,人家会看上你个又老又丑的丘八······” “龟孙,龟孙,敢不敢解开我,我俩大战三百······” 游龙大将军重掌拍在茶几,喝问:“何人何事,军营之中这般喧扰!”悦电子书 帐外列卫急忙进帐,单膝跪地,答:“回将军,是百夫长黄甲与一众将士押着花猫儿回来。” 军中最忌全无操守不守军纪之人,然不知为何,游龙大将军听到花猫儿三字,却是慈祥与寻常老翁无异。他抚须而笑,问:“可知这猫崽子今日又做了哪般荒唐事情?” “这······”列卫支支吾吾,游龙大将军更是好奇,责令快言。列卫无奈,只得实言相告,“回将军,花猫儿孤身跑至拉子水源处,泡澡。” 九龙大将军以为自己听岔了,不由好奇这花猫儿为何会跑去拉子水源地方洗澡。随后起身,提起那把游龙一族家传金剑,同列卫出了大帐。 到了校场,当真有趣,花猫儿被人五花大绑倒吊在旗杆上。那晃悠蠕动的样子,活像茅坑里的蛆。游龙大将军看着场景,不由哈哈大笑出来,众人一听笑声,才发现大将军在后边,不由停止喧嚣。 花猫儿扭来扭曲,晃悠晃悠,也看到了游龙将军,不由面色一喜。 随后一语,却是让众将士无语,只听花猫儿大喊:“老头儿,老头儿,快放我下来,再不放了我,你就等着小爷趁你睡着烧光你的胡子······” 人群之中最心慌的,莫过于黄甲这个百夫长了,花猫儿可是他手下的什长,这要是以下犯上的罪名落实了,他那点军功哪里够抵罪的。 一位年约不惑,与其他将士这一帮糙汉子相比,显得异常俊美又不乏刚毅的将士从一侧走到游龙将军身边。他的表情却是带笑,随后并未行礼,直接开口调侃道:“将军,猫崽子也是一年比一年结实了,这是将军您没趁他小的时候多用马鞭抽啊。” 游龙将军瞥了这位参将一眼,随后道:“猫崽子总归是会长大,毕竟是只花猫儿,就是不安分。京州,不如,你替老夫教育教育猫崽子如何。” 这位参将籍贯京州,尚且年幼的他随父而来,一晃,在这每日除了黄沙就是烈阳的边军一呆就是三十五年。在京州呆了不过四五年,但和从小生在边塞的汉子们相比,终究是多了几分儒将的俊秀。 范京州的左手握着左腰的长剑剑柄,四指如弹琴起伏,随后一笑,说:“不中啊,末将这点微末能耐,怕也是没能趁早修理这猫崽子,现在,没机会了。” 游龙将军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道:“黄甲,给猫崽子松绑。” 黄甲一听,立马指挥下头的人把花猫儿放了下来,放归放,花猫儿可不是什么古董,还要讲究轻拿轻放。绳子一解,麻袋一般落地,摔得在那骂娘。 等松了绑,活动活动胫骨,花猫儿开始比划拳脚,嘿嘿一笑,说:“老头儿,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恶虎出山!” 说罢,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迎面一拳击向游龙将军颧骨位置。游龙将军还在抚须,人近了,微微侧身避了过去。花猫儿虽仅是什长,论功夫却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立马一个神龙摆尾扫腿而来。游龙将军又是身子微动,长剑的剑鞘甩中花猫儿另一条腿,登时令他摔在地上。 年轻人的厉害之处,在于精力无限,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随后箭步而出,身子跃起,用膝盖顶向游龙将军。 游龙将军这番动作弧度变大,右手成爪一下子,一把掐住花猫儿脖颈,向前猛冲几步,丢了出去。 花猫儿那叫一个憋屈,几个冲锋,几次被撂倒,累得在地上直喘粗气。 游龙将军哈哈大笑,随后道:“京州,把这猫崽子的沙狐给他。” 随后,有人将一杆铁枪射了过来,铁枪落地,插入沙土之中,但听嗡嗡回声,便能猜到,这铁枪,怕也有三十好几的重量。 花猫儿一看自己的兵器到了身边,立马爬起,猴子一般窜出,右手握住枪尾,抽出。随后借助旋转动力,一记横扫千军,扫向游龙将军。 众人本以为大将军还是轻松应对,谁知,这次大将军却是动作迅速,左手金剑往上一提,用剑鞘格挡了花猫儿这次攻击。随后,大将军高近一丈的身躯也是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众人纷纷愣住,也不知是谁一声喝彩,纷纷起哄。 花猫儿万般得意,看着游龙将军逐渐消失的笑容,背脊竟莫名几分凉意。随后耍了几个漂亮枪花,枪刃直指游龙将军。 “老头儿,一把老骨头就别逞强了,别一不······” 不等花猫儿话语落,一条金龙扑腾飞来,花猫儿立马被撞得长枪脱手,摔在地上,极为狼狈。 故事讲到了这,黑衣人顿了顿,又看向了冷不语。冷不语眉头紧锁,也不明白这黑衣人究竟什么个意思? 黑衣人呵呵一笑,道:“小娃娃,你来这寒酥城是为何?” 冷不语本不会去回答,可同样是不由自主,开口道:“自是为了无忧。” 语落,冷不语的双眼之中满是恐惧与讶异,他看着黑衣人,久久不语。 黑衣人自是看出了冷不语的疑惑,他哈哈大笑,随后道:“虽已过去了数百年,太多事太多人都忘了。可我花猫儿始终记得,我爹,他姓游龙。而游龙族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守护这大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