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仔细看了看鬼无双怀中夭妄的样子,不由捏紧了拳头,再细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施毒的人应当说过,此人无药可救,且离去安排后事吧。” “自家的毒看得出来,难道就不懂如何解自家的毒?”鬼无双冷冷的笑声让人难以想象这人是来求人救人的,那声音,更似嘲讽与命令。 “来者莽夫,竟对姑姑这般无礼!”门人弟子中一黄衣女子愤口而出,好似就等尚青一句话便立马手中长剑出鞘将鬼无双剁成肉泥。 “你既然知道如何来桃花庵又知道为我门之毒所伤,就更该知道不该来桃花庵,去别处寻找名医,便是多一分机会。” “可惜,你们这样医者都自恃清高或居于荒野或居于高山,避世修行,教有病之人如何能寻到你们。” 尚青不愿再多语,冷冷一句:“仙子不在庵中,请回吧······” 一阵黑风忽起,鬼无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听得那如同蒲牢怒吼:“桃花仙子,鬼无双有事相求特来拜见!” “桃花仙子,鬼无双有事相求特来拜见!” “桃花仙子,鬼无双有事相求特来拜见!” 三声过后,花叶掉落,那些内力不足的门人也都乱了头发一副狼狈相。“ 鬼无双,你这何意,在我等清修之处使你那九龙归海的招式!” “你既然认得出这是九龙归海的招式,那也就该明白昔年全盛时候的鬼飞贼是如何败在我手上的。”鬼无双又深深吸了口气,只见尚青左手成爪,地上的残叶被吸力汇成一个球,球飞向鬼无双。 鬼无双依旧站在那,而那树叶形成的球则好似穿过他的身体飞向了他身后。 “你!” “别无他意,就请桃花仙子出来,救治这小子。有别处得罪,鬼无双可自缚双手任凭处置!” “姑姑,这······” 尚青右手一抬,门人也都把话咽了下去。她看着夭妄,也记得豆蔻只是情窦初开,却是这男人毁了自己对爱的向往。 “所有门人各回其处,勿忘早课。棣棠、墨兰,你二人将这破门丢了,再去镇上令那憨小子重做一扇,要足够厚实的。” 众人只得一声“是”后各回各处,转眼只剩棣棠、墨兰、尚青,鬼无双同奄奄一息的夭妄。 “你既为天下少有敌手的飞贼,那就自己查自己看,看看仙子今日是否在庵中。若你再敢动那九龙归海的蒲牢钟,就莫怪我不曾提醒。”言罢,尚青又低头看了一眼夭妄,毫无血色的脸同发紫的唇,她回过头去,几个起落没了影子。 鬼无双轻轻将夭妄放在一石板上,身子化为黑风不见。一炷香后再出现时身子依旧笔挺,他笔挺笔挺立在夭妄身边,低头看着夭妄,捏紧的拳头有血淌下,是指甲陷进了肉中,还是? 鬼无双突然仰天而笑,而这笑声,却胜过了九龙归海的蒲牢钟。又一次惊得鸟虫飞走,一阵骚乱。尚青未同她放言那般出现,倒有别的门人三三俩俩,她们破骂却不敢上前,全无皮囊姿态美丽。 鬼无双摘下了面具,面具下的面容被头发遮住,她们看不清。他把面具放在了夭妄脸上,开始盘膝坐在他身旁。双手各摆膝处,淡青色的光包裹了他包裹了夭妄。 “江湖无言人无悔,岁月不觉鬓毛催。只待轮回重生日,不见王殿众小鬼。” 光开始扩散,也开始愈发刺眼,刺眼到看的人睁不开眼。 “让他去,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你们还去救他作甚!”门人回头,尚青就这么站在二楼靠着阳台看着这道光逐渐扩散。 在光芒里头,鬼无双的样子逐渐年轻化,他身上的衣服也逐渐变幻成了白色,那种隐隐散着如同雨后彩虹,五光十色的白。 鬼无双一头黑发任风拂动,面容俊朗,与夭妄也有几分相似。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鬼无双的眼睛。那双眸子是一种冰晶紫色,璀璨得如同宝石。 盘膝坐在鬼无双身前的夭妄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鬼无双,微微一愣,随后站起了身。他想去揭下左眼的眼罩,怎知,手摸到的地方,就是自己的眼睛,没有眼罩。风吹过,觉得身体凉飕飕,这才注意,现在的他,一丝不挂。 鬼无双眼中温柔,看着夭妄,夭妄也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夭妄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右眼。当闭上右眼的刹那,不论淡青色光芒之内的世界,还是外头的桃花庵,万物静止。 风吹起的树叶静止在空中,飞鸟保持着扑扇翅膀的动作,那些娇美的桃花庵门人动作不一,如同栩栩如生的雕像立在了那,更有直接蹦跳的双脚离地不见落下。 夭妄对这等景象并未惊讶,他看去淡青色光芒外的世界。那些个桃花庵门人个个貌若天仙,在远处还有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青衣美人。看到这青衣美人,再环顾淡青色光芒外头桃花庵的景物,夭妄刹那觉得头疼欲裂。 一个又一个零碎的画面出现在脑中,山野、流溪,鲜花、美人,还有毒针。20 毒针?为何会有毒针的画面? 鬼无双看着夭妄,依旧是满面笑容,故作疑惑,调侃道:“小子,你怎就不好奇,为何我同你,有一样的眼睛?” 夭妄再次看向了鬼无双,盯着对方的眼睛,鬼无双的这双招子可真好看。如果他的左眼是上品的紫水晶,那面前这鬼无双的眼睛,就是极品的紫水晶了。看到最后,夭妄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他这反应惹得鬼无双哈哈大笑,夭妄好奇,直接问:“你是修仙者?” 听到修仙者二字,鬼无双摇了摇头,回道:“非也,不过是武道修为到了瓶颈,不愿离开俗世的俗人罢了。” “瓶颈?” 夭妄想到了这词代表的东西,可随后他又否定了脑中猜测。再看淡青色光芒外头的桃花庵,这,兴许也只是因为这鬼无双与自己有着一般的血脉,仅此而已。 鬼无双好奇,问:“小子,你的武道修为,到了哪一境?是鸿蒙七重,还是六重?” 听到鸿蒙境,夭妄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他毕竟这会儿才十九的年纪,哪有那般多的妖孽会在二十不到就破洪荒,入鸿蒙的。看到鬼无双一脸错愕,夭妄的心里头那个郁闷,只得淡淡回道:“洪荒罢了。” 鬼无双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道:“洪荒上境也不错,再过三五年,也该有破鸿蒙的机会。” 夭妄更为尴尬,又补充了一句:“才过洪荒中境。” 听到夭妄的话,鬼无双的不由皱眉,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过了几隙,他还是眉头舒展,微微一笑,道:“血脉这东西不过辅助,虽有人能借此一路畅行,但更多的,还是得靠个人修行。” 夭妄不愿多提着话题,又看向了淡青色光芒外的桃花庵,问:“你是准备做什么?” 鬼无双微微一笑,也看向了淡青色光芒外头的桃花庵,随后大笑出声,笑声爽朗,可震天地。 笑声止,一声哀叹,这叹气之中满满不舍。这次唤作夭妄眉头皱起,大惑不解。 “小子,知晓什么是夺舍么?” 鬼无双突然这么一问,夭妄有些纳闷了。他听闻过夺舍这邪门秘法,但夺舍这东西,也都是一些修仙者才有,面前这鬼无双方才还说自个儿不是修仙者,又怎的会提及夺舍?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河山。” 鬼无双突然念出了这么一首诗,夭妄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鬼无双手按上了夭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替他解答:“魂魄冯依于人,以此重生,是为夺舍。” 夭妄有些纳闷,问:“那与我何干?” 听到夭妄这般询问,鬼无双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颜啸正同那红巾银甲的白璐在寒酥城的一间酒楼喝酒。与其说是二人一道在喝酒,不如说是颜啸胁迫白璐来陪他喝酒。本来二人闲聊,都是一些云遮雾绕深深乖乖的事情,可突然,颜啸的瞳孔在刹那放大又渐渐恢复,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白璐以为他又会使出什么花招,却不料,眼前这男人哭了出来。 泪从他脸上滑落,滴在桌上也打湿了他自己的衣裳,他站起,把手中酒倒下:“欲得却不得,你懂是什么感受吗?” 白璐不明白这男人在说什么,这男人身上有太多让人不理解,也有太多令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到底在哭什么?” “你可清楚修仙之人?” 白璐微微点头,她自然也明白,眼前这男人,是俗世现存修仙大家。 颜啸又给自己斟满了酒,一饮而尽,哀叹一声,道:“修仙之人有半仙之体,虽不能永存天地却较之凡人更为长寿。人的皮囊本就是凡间之物,只要三魂七魄永存,人便等同长生······” 颜啸没再说下去,也正是因为他一句话,那个男人舍弃了自己的修为与性命去保住一个同他并无多大关系的小子的三魂七魄,就等时辰未过之时有人重聚那小子三魂七魄。 颜啸将酒碗反扣桌上,道:“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桃花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