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于识海之上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那不是京师忧伤的秋雨,那是他的心在滴血! “这是宋大人要的?” 四叔此时理直气壮:“是我要的。”他补充了一句:“但这是宋大人的意思,给了钱,你就可以进去了。” 黄山咬了咬牙,回头吩咐了一声,随从自芥指中取出来了两只大箱子交给了四叔。 四叔清点完成,暗暗点头,觉得宋大人“诚意十足”,自家侄女买了个好价钱,啊呸!是找了个好人家。 他转身道:“跟我来。” 宋征正在批阅公文,随手一划,今日的数百道公文已经审阅完成,各自落下了批注。 四叔将黄山领进来,就躬身一拜退了出去。黄山扑通一声跪倒:“立地伯荒山,叩见指挥使大人。前日家中下人愚蠢,多有冒犯,我已经将他绑了过来,就在门外,请大人随意发落。” 宋征没有理会他的话,淡然道:“是谁让你来的?” 黄山张口就想说,是自己“幡然醒悟”,可是话到了嘴边,总算是机灵了一回,低下头老老实实道:“家中高堂抽了我一耳光。” 宋征漠然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若你自己能够看清形式,便不会说什么家中下人冒犯的话了。” 黄山哆嗦一下,感觉人家只是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一切,心惊不已暗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阴神强大了! “我自小便被母亲管教,父亲在世时,很多事情也是征询了母亲的意见才做决定,她老人家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宋征颔首:“这样也就省了许多事情。黄家的母子山匠造堂举世闻名,本官给你们一笔单子,我要的东西,三个月之内,必须造好,有没有问题?” 强大的阴神压制之下,黄山已经没有半点的反抗之心,抱拳一拜:“请大人放心,黄家必不让大人失望!” “很好。”宋征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络。” “是,属下告退。”他已经以属下自称,表示立地伯一脉的臣服。 黄山走到了门口,忽然听到宋大人又说了一句:“对了,令堂所需的百星草,令爱所需的火水晶,本官辖下岭南、江南都有出产。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京师中寻找起来也是不易,本官会命人多于你送去一些,大家一体,互相帮衬不必客气。” 黄山顿时一身冷汗,转身来连连道:“多谢大人恩典。”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黄山的母亲早年修炼出了岔子,永远停留在命通境中期无法提升,否则以她的眼界和见识,当年未必能看上黄山的父亲。 这隐疾每日需要服用百星草炼造的灵丹才能压制,这个秘密乃是立地伯一脉的弱点,因而在整个黄家都只有三五个人知道。 而宋征所说的那个需要火水晶的“令爱”,却是他此生最爱的一名女子为他生下的女儿。他家有悍妻,老母更是不准他将外面的女子领回来,觉得“有辱门风”。 当年老立地伯七八名外室,都死的不明不白。 黄山将她们母女隐藏得非常好,连他母亲都不知道。 但这一切秘密,在龙仪卫面前一目了然。他明白这是宋大人的威胁,若真敢背叛,或是对宋大人的指示阳奉阴违,那么他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宋征对此极有信心,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情报这一道,龙仪卫冠绝天下。 至于要交给黄家什么样的单子,宋征早有安排,后续自然会有属下秘密执行。 …… 黄山从龙仪卫衙门出来之后,也就有消息传出来,在另外五家之间流传:想要获得宋大人的谅解应该怎么做。 赵翰听到之后勃然大怒:“做梦!” “我百安侯不是立地伯,想要我的全部身家,绝不可能!不需要理会他了,我就不信,等到首辅大人和太后战斗结束归来,他能将我赵家如何!” “侯爷……”几名师爷想要劝说一下,赵翰却用力一摆手:“不必多言了,本侯自有决断。” “是。”几人点头,暗中叹息,盘算着尽快脱离赵家,时间紧迫,恐怕今夜就得偷偷溜走。 外面有家臣禀报:“侯爷,河间侯四位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赵翰稍作思索,道:“立刻请他们进来。” 河间侯霍连生,镇边伯孟玉青,双城君白逢远和油城君王一火四人面色凝重鱼贯而入,赵翰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然后将堂中落下了奇阵落下,一时间五人竟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年纪最长的油城君王一火一声长叹:“唉……” “这是要逼死我们呀——恨不该当初一时贪婪,才有了今日之祸。” 赵翰恶狠狠地打断他:“事已至此,说这些作甚?我们几家,哪一个不是巧取豪夺才有了今日的基业?只不过遇上了一个硬茬而已,不必惊慌。” “可是丰源侯已经被抄了家……” 赵翰斜眼道:“那你像黄山那个软蛋一样,把整个家族产业都献出去?”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若是舍得,现在就去做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跟赵翰商议? 河间侯霍连生和赵翰关系最为亲密,说道:“老赵,你说个话吧,应该怎么办,大家都听你的。” 赵翰看了看另外两人,两人也连忙点头:“正是如此。” 先听听赵翰的主意再说,要是不成自己当然会暗中偷偷行事。 赵翰道:“好,咱们五家连为一体,一起对抗宋征。咱们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人,只要大家一起说话,宋征急切之间也奈何不得咱们。” “咱们几家的下人确实是做的不对,但那是下人的事情,宋征若要追究,就想把这几个替死鬼丢出去,总能应付几天。” “丰源侯之所以这么快被抄家,是因为宋征出手太快,咱们来不及反应。” “但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防备,我就不信咱们五家联手,还挡不住这几天时间。”他说着指了指天上:“等首辅大人和太后的镇国之战结束,不过谁回来了,宋征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了,所以咱们只要顶过了这几天,就能绝处逢生!” 他说完了,看向四人:“你们怎么说?” 河间侯霍连生第一个赞同:“我觉得可行。家中的产业可不是咱们自己的,那是世世代代的先祖们辛苦积累下来的,他宋征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 另外三人想了想,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双城君白逢远说道:“我们五家中,赵侯爷你家的门生苏震在朝中的地位最高,乃是礼部侍郎,立刻将他们都找来商议一下,这几天大家一定要全力配合,否则怕是顶不住商云光那只老狐狸呀。” “对,立刻将大家都叫来商议计策。” …… 五家团结在一起,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有资格上朝的官员足有二十多人。 人太多了在家中不太方便,而这种事情,侯爷们不好直接出面。勋贵和朝臣们至少表面上要保持距离,否则就是“结党营私”。 不过各位侯爷回去之后,都将意思暗中交代了过了,朝臣们心中有数。于是苏震出面,晚上所有人悄然聚集在城中一处私宴酒厨。 他们能有今日地位,都是几家勋贵们暗中推送的结果,主子有吩咐,他们不能不从,但是这件事情不好办,包括苏震在内,所有人都明白。 所以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席间却并不热烈,大家大都沉默,希望别人能够拿出一个好办法。 赵翰已经明说了,只要顶过了这几天,宋征就无能为力。而勋贵们为了回报大家,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们更进一步。 但这几天可不好顶过去。 这私宴酒厨在一条小巷子里,看上去不过是个雅致幽静的小院子,平日里有些年轻秀丽的女子进进出出,也不算十分惹眼。 不过在京师朝臣当中,这种地方颇受欢迎,能够进行一些隐秘的酒宴,很多朝中大事反而都是在这种地方商议决定的。 为了保证隐秘,这一类的场所都会在院子里布置着强大的灵阵,同时有强修把守四周。 今夜,这家名为“如云院”的私宴酒厨当值的乃是一位玄通境初期的老祖。他带着五位天尊各自占据了一个位置,监视着院子内外的一切动静。 忽然初期老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平静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初期老祖却茫然之间仿佛失去了灵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人抬起手来,是一枚龙仪卫的玉牌:“龙仪卫办事!” 初期老祖恍然之间回过神来,犹豫着要不要向院子里发出警报,却看到对面那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腾一社组建不易,维持困难,你堂堂老祖却出来做这些看家护院的差事,我家大人怜你不易,准许不予追究。 可是下面的人,比如说老夫我,却没那么好的心肠。你不如试一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