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才落,人在虚空之中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了山崖之巅的灰色亭子之中,星袍衣袖在石桌上一拂,一尾石琴便出现在了桌上,琴灰色,有五弦,却一眼看上去就是石弦,琴上有着云纹,仔细看去,山峦起伏,正是以他现在所在的这一座孤崖为中心的山脉图纹。 琴现,他人已然坐了下来,手在石琴上一拂,一溜铿锵的杀伐之音刹随手而起,无比突兀,如战场埋伏时的进攻金号。 音中透着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在就琴音起的那一瞬间,虚空中便已经响起了一道声音:“魔头要逃,拦住他。”这声音起时,正是陈景身如剑惠随剑飘而逝之时,只见离陈景最近之处有一人,身形变幻,拦在陈景在的前方,挥手间,一片金色的符咒洒出,漫天金光将陈景淹没。对方眉头舒展,嘴角轻笑,然后笑容还没的完全展开,一片剑光如银幕当头披洒下来。眼眸之中似看到一柄只有剑刃没有剑柄的剑,剑身与剑光融合。才看到,心头已然刺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锦幕消失,一具沾着血肉骨架自虚空掉入深山之中。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远远只见一片银光出现,随之又消失,而阻拦之人便已经被削成了人架。 “哈哈……好……如此剑术当世能有几人有。”白岩坐在小亭之中大笑,双手在琴上划动,琴音在这一方空间之中回荡,杀伐之音,金戈铁马,如有实质。 他不知何时眼神已经炙热,张嘴大唱道:“九华有剑仙,绝世而独立,身如枯槁生腐肉,心如明镜振剑起……”他唱功极佳,配着那琴音,即使是闭目听来也会有一个活生生的剑仙形象出现在脑海之中。 杀伐琴音,**澎湃的唱腔。 就在他唱到这里时,虚空中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魔头剑术厉害,不要被他靠近。” 从陈景拔剑而起,到一剑化银幕将一人削成骨架后,刹那间,这星光残月下的夜空中各种法术奔腾,五彩缤纷,朦胧霞彩,艳艳光华,离乱峥嵘。 法如烟花,灿烂星空,美丽而危险。 烟花象征着转瞬即逝的生命,这一刻的陈景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灿烂的时刻,身裹剑罡之中,争一线生机。 陈景刹那间淹没在了无边的法术之中,如霞波翻涌,淹没,湮灭。 崖上白岩拔动石弦,大声的吟唱道:“笑言春风拂面黑发扬,银幕披酒骨架吟,术法弥空,一点剑意展霜寒……” 虚空生波,涟漪阵阵,一个个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或隐遁,或飞逝而来,或脚踏法宝,或手挥彩练,个个神色寂然。那一片已经被法术淹没的虚空之中,一道白亮剑光游走闪逝,如五彩的骇浪波涛中的一丝冰雪,随时都要融解、幻灭。 “幻灭、消逝,寂静沉沦,遥离半点浮生……”孤崖亭中白岩手下拂琴速度突然变慢,琴音刹那间轻拂迷离。他吟唱的声音也同样的轻缓,可那声音却清晰的异常,如耳边哭泣。 “……残月独照青山孤。一点求生念,满眼夺命术……” 琴间低沉飘荡在群山之中,融入那边的星光。 三十多个各大道门中的年轻一辈杰出弟子,立虚空,凌山巅,眼中看着头顶那片染色的十里杀场。无声的念咒,凝眸紧盯着那一缕随时幻灭的剑光,一道道法术挥出,纷繁不可尽数,数十里灵气杂乱。 沉寂,夜空如白昼,光华满天。 唯有法术爆裂声,与那崖顶琴音与那已经转为低诉般的吟唱。 “……魂散兮,吾将尽吾诺言矣。豪言犹在耳,人已幻灭也?……”白岩低头拔开着石弦,却能将虚空间发生的一切尽收眼里,立身而起。 琴音缭绕,渐渐消沉。 “阴间魔物岂可眷恋人世繁华,寂灭吧。” 冰冷肃杀那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突然,一片灿烂白光从霞光之中冲出,漫漫挥洒,如银河被狂风卷,四散飞射。 正前方一个年轻弟子,眼眸之中映出一点寒光,心中惊骇,正待遁走,眼眸刺痛,冰刃入脑,耳中隐隐的传来一声警告声:“大家小心,这是斩仙佛。”然而,他却永远没有小心的机会了,他无法理解,这剑怎么会这么快,快点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知道在他自己的尸体朝大地上掉去之时,已经有三个人和他一样化为了尸体。 “银芒惊天现,一瞬斩仙佛……”琴音在银芒乍现之时,陡然激昂,与那冲天气融合在一起。 纷乱法术之中,一道璀璨的银光冲天而出,朝远处闪逝而走。 一个道装女子仰面阻路,法术才起,颈脖间血喷洒夜空,人如青花凋零。 “不要看他的的剑。”后空一道声音响起。 然而在他说话之间,那道剑光已经一瞬十多里,前方阻拦之人与那道白光一触即死。 剑已经不再是剑,而是一团剑光,人不见人,被剑光裹在其中。 剑光如电,纵跃闪逝之间已经消失在天际。许多人看不到剑,只看到剑光,看不到如剑惠坠于剑后的陈景。 十数里的距离,一路上有反应快的遁身前来阻拦,却无不被一剑刺死。 那剑光在刺出一的一瞬间,速度之快没有一人能躲开。一时人人胆寒,好在那剑光却却根本就不停,转眼已经消失在了星空天际。在远去之时,有眼力高明的人会看到陈景那赤红的双眼,双眼之中有疯狂,有挣扎,有迷茫。还会看到他身体已经残缺。 “追,他已经受了重伤,不要让他走脱。” 转眼这山中重归安静,山林中掉下去的尸体被同门师兄弟带回去,转瞬消失,倏忽间已经百十里之外。在他们离开的之后,山中烟雾起,升腾弥漫,以那座孤崖为中心的一片山脉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唯有那激昂的琴音在传的极远,琴音之中亦有呢喃的低吟清浅唱。 “残驱倚剑逝,纵跃十万里,回眸眼如血,神泯魔念起……” 千年以前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已经只能在传说中寻找了,但是这一千多年来,在许多人心中,这时候算是修行之风最盛之时。人间争慕仙道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要将家中孩子送到仙门去修行。虽然就整个天地来说,元神仙道的人都没有,但是依然不断的有人将自家子弟送到他们眼中的仙门中去。在他们那里没有所谓的小门派大门派,在他们眼中都是仙气盎然,并没有什么分别。 虽然并没几个能学成什么真本事,不能修成元神,也不能长生不老,但是大多都会学得几种粗浅法术回去,便算是沾了仙气,在人间地位要高上许多,能与一般地方上的员外地主平起平坐了。 在人间,修行界中神与仙是一体的,他们却不知道城中有神祇在,一般真正修行者不会出现,即使是出现也是极力的收敛气息,以各自的秘法掩盖自己不被城中神祇发现。 而修行界的争斗一般都不会波及到天地间的凡人,即使会有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出现在人间,也会被神衹阻住,神祇在自己神域之中可借山河之力,一般在各大门派之中长老这一级的修行者都不是对手。要知道,山神河神在离开了自己的地界,只是相当于炼精化气而已,虽然比修行者初期的炼精要高上不少,可是炼精化气也不过是真正的修行的开始。 牛角枯是一座城名,至于这城的来历已经只有城中老人才能讲出半鳞片爪了。今天的牛角枯城中却家家紧闭门户,而又有胆大的探出头来朝天空中看去,可是天空却白云悠悠,清风阵阵。有房子窗户相对着的,都彼此对视着,能从彼此眼中看出疑惑。 又一会儿,有不少人从屋内走出来,走在大街,与认识的朋友议论着什么。天空之中白云突然动了,一朵朵硕大的白云分成一点点碎云朝一个方向流去。 “他们来了……”城头之上,突然一声大喊。这声音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无形的大门一样,天空中流云加速,朝一个方向聚集而去。清风变向,陡然加大,天边一缕乌云出现,乌云迅速扩散,像会传染一样,那原本的白云霎时变成了黑色,如黑墨。 在城头一人喊了一声后,并没有躲回屋里去,反而一个个好奇的看着天空。远远的只看到天际乌云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飞驰而来,在看到白光的同时,耳中已经传来一道声音:“九华泾河绣春弯河神陈景借路一行。” 声音落时,那一道耀眼的白光已经呼啸而过。城中之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在剑过之时,清晰的剑吟声仍然在城的上空流转,不一会儿,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天边的乌云也散去。再一会儿,又是十多点颜色各异的光芒飞逝而来,划过牛角枯城的上空,追逐着前面那一道耀眼光芒消失在天际。 “就是他们在百里外的黄雾峡大战了一夜吗?” 城中人看着消失的光芒似乎颇为失望自己没能看清他们的面目。 “应该是吧。”有人回答:“前面飞过的白光中那人说他是九华州什么河的河神?” “泾河。” “泾河哪里的?” “好像是说绣春弯吧!” “他是河神,还有什么人敢追他。” “谁知道呢!仙家的事,我们不懂。”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陈景一路朝九华州飞遁而去,身裹剑罡之中,速度极快,但是却也格外醒目。身裹于剑罡之中,与剑合一,竟是并不要多少法力,同时还能吞吐天地灵气,就是这像飞遁个一年半载也没有一点事。然而事情自然不是这么简单,他身上是中了‘亡魂梦魇咒’的。无论他怎么避开追杀的人,都还是一路杀人,一路亡命的奔逃。偶尔能躲开,打坐静神一段时间,又会被人追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逃了多久,只觉得九华州泾河绣春弯是那样的遥远,仿佛用一辈子的时间加上生命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