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庭,太阳宫。 鹿鸣殿寝殿内,帝九渊眼望着,叠的整整齐齐的榻,呆坐了已近三个时辰。 六个月前,在这里,满心悲苦的小舞,哭累了,依偎在他怀里安详睡去,如同曾在深潭下的七十年,两人相依相靠取暖一般,帝九渊还依稀能感觉,怀里有小舞的温度,寝殿内也充溢着她的气息。 现在,他的小丫头,或变成飞灰,或变成一缕魂魄,已不知去了何处? 三个时辰前,帝九渊得到白泽送来的消息,说昨日,小舞已经被天君太微,给打下凡尘,受永世轮回之苦,小丫头已被逼,跳下了诛仙台。 问了情况,帝九渊才知,小舞只是帮着天君儿子,抓雏鹏鸟当坐骑,招来九眼翅大鹏鸟的袭击,被迫打死了一只,而打死大鹏鸟的,是天君的儿子,还不是他的小丫头,太微让他的儿子回去养伤,却把小舞打下凡尘,逼她跳下诛仙台。 帝九渊听罢,勃然大怒,咬牙道:“太微小儿,你,真该死!”。 真想冲上天庭,把耀武扬威、可恶至极天君的脑袋给拧下来,但帝九渊没能那么冲动,因为他同时等到消息,魔王伏冥嚣又下令集结魔军,看来是要对天族发难,毁天灭地的大战在即,他还不能随心所欲。 帝九渊怎会不知道?天君是害怕小舞的鹿涎圣血惹祸,可能也是发现了,太子与她的爱恋,想保护儿子不受牵连,也或许就是报复小丫头,曾经帮着自己逃跑,再或许是自己见她的事,被天君发觉,太微不敢对自己直接发难,就借故诛杀小丫头,不敢做的太绝,给她留下了一线生机。 “天下苍生……为大,太微小儿,本帝,暂且……先放过你” 帝九渊愤恨着,关于小舞丫头的事,他心中已有了思量,他是天地规则的缔造者,最知其中的关窍,就算是违悖天意,那又如何?小丫头是老天赐予自己的宝贝,谁都不能夺走,老天也不能! 帝九渊掐指算过,小丫头有此命劫,逃是逃不掉的,她命运多舛,十死九生,若能历历劫,也能助她度诸多苦厄,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点宽慰。 小舞又要受苦难,而且都是诛心之痛,让帝九渊不免又有些心疼。 帝九渊回到太阳殿侧殿,坐在案后,手按额头,挡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他心里还是失落难过的,虽然不能在此时大动干戈,但也不能再纵容太微为非作歹,他决定要敲山震虎,给天君应有的报复提醒。 蜚廉进殿,施礼低声禀告,“天帝,传宣的大臣都到了,已在殿外候着”。 “宣!” 璃灏、白泽、英招、洛辰进殿,对帝九渊行礼,“臣等,拜见天帝”。 “都平身吧” 抬头看着几人,帝九渊有些无精打采地开口,“本帝,传你们来,是想知会你们,本帝已决定,将过去失去的领地,全部……都拿回来”。 洛辰眼中瞬间有了亮光,跃跃欲试,已沉不住气,率先响应,“天帝英明,臣,早都憋屈坏了,这回,终于能酣畅淋漓……打一场了”。 五千年前,天后收到赫胥氏族国主沩鸣送的云崖茶,云崖茶是帝九渊专用的极品茶,昌瑜的母后香妃下毒,毒掉了天君新宠玉美人肚中的孩子,嫁祸是喝了天后赏的云崖茶所致,加上一封擎天给帝九渊书信的赝件,昌瑜成功挑唆天君,引起他对擎天可能勾结北天庭的猜疑,借机从擎天手中抢过,对南北天庭事务的统管权。 被洛辰打的节节败退,失去不少疆域的赫胥氏族,国主沩鸣被逼无奈,到天庭请求发兵。 虽然按擎天的朝堂提议,昌瑜一面给赫胥氏族,派了一百二十个武功高手送人情,一面对沩鸣极尽搜刮和欺压,与赫胥氏族睦邻友好的各族,看见风向转变,都渐渐疏远了沩鸣。 加之,天后又被疑心的天君压着,被收走不少权力,有心无力,不能再罩着自己的母族,擎天背后最大支柱赫胥氏族,实力已大不如从前。 按照天帝帝九渊的指令,洛辰只是以报私仇的方式,对赫胥氏族进行打击,他手中无将,兵又不让多养,师傅英招又从来不出手,突然面对一百多个高手,洛辰觉得心有余力不足,他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于是乎,在双钩城外,洛辰与赫胥氏族间的战事,俨然演变成了擂台赛。 洛辰和一百多高手,一个个轮番打,全打败了,又会来一批,打的洛辰整日是一身伤,武功在师傅的指点下,和每几日就一场的对打中,倒是提升精进不少。 这一打就是四千多年,洛辰都快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师傅英招好像也不着急,经常带着小陌陌四处瞎转悠,开疆辟土的速度,慢的如蜗牛爬。 洛辰一想起来,就觉得憋屈,他闲的无事,也心堵的不痛快,就和认死理的依依,争吵过不停。他整日气的,像只气鼓鼓的青蛙,也不太敢太惹怒依依,怕她又闹着要离家出走。气的快要爆炸的洛辰,只能在“擂台上”,发泄一肚子的气。 其实,洛辰也多少明白,天帝就是拿自己做个搅屎棍子,南天庭一不老实,就让他闹腾厉害一些,这时,也有人过来帮忙了,师傅也有策略了,夺回疆域地速度也快了。清楚自己就是制衡南天庭的一颗棋子,虽没恶意,但做棋子不能随心所欲,那也是真憋屈。 帝九渊抬头,看向兴奋的洛辰,“好啊,小洛辰,本帝给你派人,准你放手去打,命令你,打疼他们,打掉他们的张狂,和不知天高地厚”。 “是!天帝,臣,保证办到” “好!洛辰,你,可以恢复……曦月族名号了,这样,可方便你招募帮手,老国主的女儿,就择机……登基吧” 洛辰顿时泪崩,他终于能完成父亲的遗愿了,他“噗通”跪倒,磕头哭道:“洛辰,代曦月族族人,叩谢天帝洪恩”。 帝九渊手按着头,眉头紧蹙,显得很是疲惫,“起来吧,把失去的……都取回来,但……别死太多,英招,好好帮帮他,你懂的”。 英招从未看过,天帝如此心力交瘁的样子,几十万年的交情,他怎会不知道?天帝不想引起生灵涂炭,但也厌烦了天君的无道。 虽然英招不知道,天帝失去了一个很在意的小丫头,但他眼睁睁看过,天君的儿子昌瑜,很是随意的,就杀掉爱他的女人,原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有个私生子陌陌,而他杀的女人,恰恰是自己动过一丝凡心的女人。 英招既是为心动的女人,更是为惩治无道的天家,三界有这样的君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放弃寄情山水的自由,又回来想尽些力,是时候该做些事了。 英招心领神会,施礼,“是!臣遵旨,请天帝放心”。 “哦,英招,其他的……你也都管起来吧,有扈氏族丢的疆域……拿回来,被灭的那两族,一步步也都要……拿回来,也重新恢复族号。国师,你和英招商量着……一起办吧“ “是!臣遵旨!”,英招和璃灏双双施礼领旨。 璃灏眸光微动,沉思片刻,还是施礼问:“天帝,那些背叛的各族,该如何处置?”。 “哦,本帝正要说这个,狗……是改不了吃屎的,见风倒的玩意儿,面对纷争,该最是焦虑了,就让他们……多焦虑些日子,自愿回的……接收,不愿意回的,是祸害?还是福星?还都难说?” “是!天帝” 白泽一直摇着扇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清楚帝九渊突然行动,也都是气不忿,但见天帝真的心烦了,也不想让这些,他不喜欢的政事,再继续纠缠,“天帝,臣观您,今日气色不佳,还是要保重圣体”。 “是!望天帝,保重圣体,臣等告退” 与北天庭议事的风轻云淡比,天君御书房内的议政,就要压抑和一惊一乍的多。 天君坐在书案后,下方站着太子擎天、三殿下昌瑜,还有圣战神玄元。 意味不明的狡黠目光,瞥了一眼擎天,昌瑜施礼,对天君禀告,“父君,儿臣已打探清楚,不久前,就是鹿小舞,见过帝九渊,那老头一口一个“小丫头”,还同座用膳,一起批阅奏折,还带她去各处……玩了两日,关系极是亲密,去接她的……伟岸男子,还没确认身份”。 天君心中一凛,心内泛起嘀咕,“帝九渊和鹿小舞,曾被自己一起关在鱼渊深潭,没想到二人,不但有联系,还关系如此亲密,而这事,或许太子和玄元也都知道。还真说不上?那个伟岸的男子,就是昌瑜眼光暗示的大儿子,那擎天勾结北天庭,有可能就是鹿小舞……传针引线的”。 天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眼光瞥向擎天和玄元,眸中不自觉已带上了犀利和气愤, 擎天视若罔闻,对父君的疑心病,他不想再解释了,越描只能越黑。 觑了一眼擎天,玄元见他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转身看向昌瑜,犀利地瞪着,一字一句冷厉道:“三殿下,她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 面对压抑着愤怒的玄元,昌瑜觉得被误会,是自己害死他小徒弟,这实在不划算,毕竟以后他得大位,还要指望作战能力极强的玄元师徒们,忙示弱道:“真君,本殿下,只是说……帝九渊的阴谋,没有别的意思,若话有不周,请真君多担待”。 见玄元心已生怨,天君也不想再招惹他,忙打岔,“真君,莫要多想,你的忠心,本君比谁都清楚,昌瑜,你继续说”。 “是,父君,儿臣获知消息,北天庭那老头,前日招集几个重臣议事,英招竟也参加了”。 天君猛抬头,“哦?英招?他回去后,不是……还什么都不管吗?”。 “是啊!他是什么都不管的,整日,不是呆在竹林小屋,就是带着一个小男孩,到处溜达玩。但这次,他不但参加了议事,还在北天庭……开了个新府,像是要常驻下来的样子。而且,两日来,他一直与国师璃灏密谈,说的好像是……拿回疆域的事”。 天君眉头紧锁,冷眼看了看,严肃着脸、一声不吭的擎天和玄元,嘴巴翕动一下,又把要问的话咽下。 昌瑜喘了口气,又道:“父君,还有,那个“变态魔”洛辰,也一起参加了议政,现在看清楚了,他就是那老儿派出的。看样子,他们是要闹事,想和我天庭翻脸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战便战,我方有一百三十万天兵,难道?还怕他不成?“。 天君心内,已觉得事态严峻,望着昌瑜一副好战样,想着他动不动就炸毛,到现在才看出,那个变态魔是帝九渊派的,这后知后觉的浮夸张扬样,照着大儿子擎天,确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对昌瑜始终不能领会,是南天庭怕帝九渊闹事,是想一直和睦相处的用意,天君一直很头疼,他真是担心,不知天高地厚的昌瑜,哪一天会给自己捅娄子。 帝九渊再老,也不是掉了牙的老虎,他不但没掉牙,爪子比过去更锋利。 擎天肃然站立,一言不发,都被怀疑了,也不归自己管,他掺和只能被怀疑更多。其实,擎天也猜到了几分,帝九渊定是知道了,小舞死去的噩耗,是气不过的报复行动。 擎天认为,帝九渊不会莽动乱为,虽然自己不了解帝九渊,但读过他的过往记载,知道他心系苍生。况且,现在天族最大的危机,不在北天庭,而是魔族。 也看出擎天不想介入,天君暗叹了一口气,开口,“昌瑜,先看看形势,另行再议吧,还是要本着……息事宁人的做法,在魔族闹事之前,绝不能……主动引发战事”。 “是!父君” 天君转脸,望向一直冷着脸的擎天,眉头蹙了蹙,开口,“太子,说说,魔族的状况吧”。 擎天施礼回话,“是!父君,魔族四方军营,都已得到旨意,两日后,将调往忘川山谷,魔族……对我天族……已宣战”。 天君拍案而起,又惊又怒,手指着擎天,调门都高了三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提前禀告?”。 擎天嘴角抽动一下,冷淡回话,“儿臣,也是刚刚得知,还没来得及,验证消息的真假,父君,一切都在准备中”。 天君觉得自己失仪,轻咳了一声,又恢复端肃坐下,“哦?那……你说说”。 “是!父君,魔族出兵,已是早预判的事,虽然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但终是争到一些,现在他们有一百六十万魔军,我天军也有了一百三十万,已相差不多。儿臣与真君商议过,可以借助法器、阵法,来争取更多更大的优势。现在,就等着第一批魔军到位,我方就将……已布防在边境的天军,直接调过去……陈兵对阵。届时,儿臣和真君,将带着天兵天将……开赴战场”。 觉得擎天已部署的妥当,天君慌乱的心,顿时放下不少,“太子,思虑的周全,本君命你,圣战神玄元,枕戈待发,随时准备出征”。 “是!儿臣遵旨” “臣遵旨” “嘭”地不和谐一声响,引起几人注意,都转头张望,看见本是很沉稳的内官方安,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他脸上挂着掩不住的慌张和尴尬,猫腰快步走进御书房。 天君脸上挂上不悦,“方安,怎么回事?”。 方安忙跪地,请罪,“天君赎罪,臣得到一个消息,一时乱了心神。天麒、天麟,刚刚被钉在太微玉清宫,门前的石柱上,死状很惨”。 “什么?” 擎天、玄元和昌瑜听罢,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发生这种事,也离谱的太过分了,每个人脸上都凝上了气愤和忧虑。 天君又失态的拍案而起,这是对他王权的直接挑衅和叫板,这两日,事情一个两个的一起都冒出来,气的天君,爆出一身的凛冽起,咬牙低吼,“什么人干的?”。 方正被吓的一哆嗦,从没见天君如此失控过,忙不迭回话,“听看见的武卫讲,说是,一个带着面具、穿黑斗篷的男子,武功很是了得”。 “追回来!把那狂徒……碎尸万段!” 此刻,被说成狂徒的孤鸣鹤,已混出南天门,飞往滚滚红尘,去寻找已不是小舞小主的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