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醒来,小舞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房间里,用指甲抠了下手心,还疼!确认自己还活着。 一转头,小舞发现子箫趴在榻边,已睡着。只刚动下身子,钻心的疼顿时痛彻骨髓,忍不住轻哼出声,声音惊醒了子箫。 子箫看着苏醒的小舞,忧伤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兴奋,“小舞,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舞沙哑着嗓子问:“这,是,哪?”。 “这是……雍正宫,你已昏睡了四日……哦,先喝点水吧……别动!我来喂你”,子箫的声音嘎哑哽咽,眼中有泪花闪烁。 张开干裂的嘴唇,小舞勉强喝了两口水,想着自己的遭遇,眼泪就流了出来,半晌,才抽噎疑问道:“我,怎么……到了这?”。 子箫用手给小舞拭去眼泪,含泪道:“哦,我和贵琰去仙府找你,发现翠儿被关了起来,她讲了大体情况,并说你被太子哥哥强行带走……我俩赶紧回雍正宫来找,却无人知你被带去了哪里?……到了第五日,我们才找到太子哥哥,一去问,却被他……劈头盖脸给骂了出来,我俩怕你出事,就去求了玄元真君,真君带着我俩和翠儿来找……才见到地宫中,被用刑,昏死的你……是真君求太子哥哥放的你,也是他把你抱到这里的”。 “玄元师傅……有,说过什么?” “他说,我既救了她的命,就不想看她再死,她心中有希夷仙府,我玄元当感激才是!……我都不想理论的事,请太子也莫要再计较……还说,如果太子殿下做不到,那我现在就把她带走”,子箫重复着玄元的原话。 小舞听完已泣不成声,自己虽好心,却给玄元师傅招惹了那么多麻烦和烦忧。太子虽打了自己,但他给她定的罪状没错,师傅非但没怪罪自己,还又再次救了自己。 哭了好一会,小舞才抽噎着,又问:“后来呢?”。 “后来,太子哥哥说……说你,有未兑现的承诺,还是坚持把你留在雍正宫……留下……” 子箫没说出,是留下做宫婢的话,他知道小舞心里明白。他和贵琰那时也才知道,上次醉酒,太子哥哥竟还罚小舞,卖身为奴一百年。 子箫是满心愧疚,而小舞听了,顿感窒息般难受,剧烈的咳嗽牵动伤口,疼的小舞在榻上缩成一团,痛苦不堪。 翠儿推门进来,见小舞醒了,一下扑跪到榻边,痛哭道:“小主,受苦了!都怪翠儿没护好小主,奴婢罪该万死!”,翠儿边哭喊着,边悔恨地扇自己的脸。 小舞心疼,伸手去拦,牵到伤口,眼前一黑,险些又昏过去。 子箫猛地抓住翠儿的手,怒喝道:“翠儿!你理智一点,好吗?这时,就别再添乱了!”。 翠儿对自己的软弱和失态感到懊悔,此刻,她最该坚强才是,她该安抚受伤和受惊吓的小主。翠儿用衣袖猛抹了把泪,向前把小舞的头,抱在自己怀中,手拍着安慰。 “哦,是翠儿错了,小主好好养伤,不用再怕,翠儿会保护你,小主……不怕!” 小舞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渐渐平静下来,看着翠儿满是悲痛和心疼的脸,低声说:“我以为……会死在地宫里……我怕,见不到你们了”。 小舞又流泪了,在地宫里的五日,她流了太多掺杂着委屈、心酸和各种复杂情绪的眼泪,想起痛苦经历,她不由又哆嗦成一团。 轻拍着颤抖的小舞,翠儿知道她还心有余悸,“小主,不怕!不怕!……等小主好了,翠儿就带你离开天庭……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里,翠儿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小主,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 子箫直楞楞看着二人,听了翠儿的话,他噙着眼泪竟也点了头。他不忍心小舞留在这伤心的地方,在子箫心中,这天庭本就是没有任何温暖和幸福可言的地方。但知道小舞要走,子箫还是感到悲不自胜、心乱如麻。 见小舞点了头,翠儿就又说:“小主,等你伤好后,翠儿带你去人间吧……在那里,我们会过的很好,你说,好不好?” “好!”,小舞读过不少江湖的书,对潇洒的侠客样子,是心向往之。 “小舞,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哦,还疼不疼?”,贵琰带着一堆东西闯了进来,奔到塌边关心问。 “贵琰,我?……” “嗨,我都知道了,知你是好心,我没怨你!……其实,你就是直说,我也会帮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事本就是我的事……以后,可不许,再有事瞒着我了,听见了没有?” “嗯!”,小舞感动的泪又流了满脸,她感觉冰冷的心中,好似燃起了一团火,温暖而光亮。 贵琰被小舞的泪,给搞慌了神,忙解释:“喂!你,你别哭呀……我都说了,没怨你,真的!真的!”。 之后,翠儿给小舞讲了人间的很多事情,比如下雪、上元节看花灯等,还给她讲人间有石榴饼、水晶肴肉等好吃的食物,还有好喝的《今生缘》酒,最吸引小舞的,还是在大草原可以骑马自由的驰骋。其实这些都是小舞经历过的,只是她已不记得。 小舞决定,等伤好的差不多就溜走,去他的什么责罚?她可不想与那没人情味的太子,再有任何交集。虽然舍不得子箫和贵琰,但想到自己只会给他俩添乱,也就更坚定了走的决心。 子箫没忍住还是告诉了贵琰,小舞要走的事,二人来看小舞的次数更加频繁,他俩都怕,小舞会突然不辞而别。 不巧,二人的谈话被太子贴身武侍炎武给听了去,并禀告了太子。太子擎天令炎武对小舞和翠儿的行动进行监控,并安排没有两殿下的陪伴,不得放二人出宫。 擎天自己也很奇怪纠结,为什么他会坚决不让玄元带走小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她离开天庭?难道只是为了罚她兑现承诺吗?……反正,只要想起鹿小舞,擎天心里就有气,但又不明白为什么要气? 擎天如赌气一般,就是不想如小舞的愿。她越恨自己,他就越要把她留在身边;她越想走,他偏不让她走。 不相欠,怎相见?未曾还,如何了?冥冥中,终是一对冤家…… 有翠儿、子箫的精心照顾,加上有了要奔向自由天地的心,小舞从悲伤中逐渐走了出来,伤也基本好了,小舞决定,明早就启程去人间。 心中打算好,永远都不会再回这天庭,小舞临行前,决定去叩谢玄元师傅的救命之恩,之后再去玄牝潭看看,毕竟她和翠儿是从那里来到九重天的。 清晨,小舞、翠儿和子箫出了宫门,化青烟来到希夷仙府石门前,看到栽种的花草树木正绚烂多姿、郁郁葱茏,鸟儿也叫得欢快,小舞抑郁的心涌起一些欣慰。 正凝神间,见不染向她走来,小舞屈身行礼。 不染撇看着瘦了不少的小舞,似嗔似逗道:“你这个惹祸精,又来这里,还想着,要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小舞没有如过去般和不染逗侃,恭敬郑重道:“我来拜见玄元师傅,想当面致谢!” “不必了,我师傅不在” 听罢,小舞情绪明显失落,瘪了瘪嘴,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请上仙带话,就说鹿小舞来叩谢师傅两次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小舞做牛做马必当回报……若无,我也会,为师傅日日祈求,永世顺遂安康!”。 小舞说完,带翠儿跪下向元极殿方向磕了三个头,起身看了眼正迷惑的不染,苦笑一下,又深深施礼,“小舞对上仙过去多有不敬,也给上仙惹了不少麻烦,小舞在这里赔罪了”。 与讶异迷惑的不染告别后,三人一起去了小舞曾住过的房间。 小舞坐在院内长椅上,等翠儿收拾行囊,初到仙府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不知从何时起,小舞发觉已无人可去诉说心中的怅惘和苦恼,唯有笛子能抒发心意、排解哀伤,不自觉拿出玉笛,小舞幽幽吹了起来。 笛音中是一只雄鹰,孤单地盘旋在天际,高远、悲婉、清丽、孤单和彷徨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扩散…… 一曲结束,小舞已泪眼婆娑。 子箫一直落寞望着,沉默不语。他教会她吹笛,自然明白她笛音中的含义,他知道,小舞真的要走了。 纵有千般的不舍,他不应也不能拦着小舞,去找寻属于她的自由和快乐,他不想让小舞受到不公平对待,委身去做百年宫婢,他爱她,就该成全她去追逐幸福!而对自己马上要失掉,眼前这唯一属于自己的幸福,子箫感觉心如刀绞般难受。 听了不染的禀告,临窗而立的玄元,凝视着窗外的一派繁盛,心绪随着或清扬凄婉、或低吟呜咽的笛音而心潮澎湃。他明白小姑娘是在告别,笛音中那如鹰一般的孤单和迷茫,暴露了冰清玲珑心女孩的沉沉心事。 小姑娘以一己之智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修葺仙府,只为一心报恩,却受罚险些丧命。玄元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一个让人怜爱又招恨的小姑娘,她竟乱了他的心,所以才托词自己不在。 小姑娘善良、执着、天分也高,玄元自觉与小姑娘也有缘,也曾动过收她为徒的念头。 玄元收徒向来要求极高,至今也只收了五个男徒弟,女徒弟显然是玄元难过的一道心坎。玄元曾一度怀疑,这个鹿小舞就是自己命定中,该有的那一个女徒弟。但太子说要带走她,让玄元打住了,想要进一步试探的心思。 小姑娘选择离开,定是去寻找家人,一个女子有家人陪伴,将来相夫教子过平常的日子,应该是最幸福的。那是他已经仙去二十几万年的爱妻,最想过而最终都求而未得的日子。他夫妻二人终日忙于征战八方,她为了救他,被打的形神俱散,没有满足爱妻心愿,成了玄元心中最大的痛和遗憾。 离开希夷仙府,三人来到玄牝潭边,小舞靠在子箫的肩膀上,呆呆坐在潭边,凝望着一潭深幽,想着我从何而来?我到底是谁?我又将去哪里?…… 但是,谁又能给她想要的答案呢? 从子箫三人异样的神色,再根据他们去希夷仙府的举动,炎武猜测鹿小舞可能要实施出走计划了,他将自己的怀疑禀告了太子擎天。 擎天安排炎武,让门卫对小舞和翠儿的出宫严格限制,做到第一时间拦截。 其实,这几日,擎天的心绪也很乱,满脑子都是小姑娘被打的惨状,常会有莫名的心痛和负疚感。 打她,是他不能不做,也不得不做的事!该死的鹿小舞将天庭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致天君的尊严、玄元的颜面和天庭的法度于何处?作为天庭的维护者也是事件知情者,他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若不是不想将真相公布于众,若不是对她有莫名的不忍杀之心,以他的性子,早把她扔进灭灵塔了。 可是,该死的鹿小舞对自己的不杀之恩,对自己惩做宫婢的命令,全都不当回事,还想一走了之,擎天如何能让她得逞? 第二日清晨,翠儿和小舞一同走出房间,正欲出宫门,却被守卫伸手拦截住,“没有侍武星君令,你俩不能出宫”。 小舞心中暗叹不好,沉吟片刻后,她狐假虎威大喝道:“我是太子殿下座前书童,现受命紧急出宫,若因拦截误事,你们能担待得起吗?还不快快放行!”。 正说话间,见四个守卫齐齐施礼,小舞一回头,看见太子贴身武卫炎武,正倨傲冷然盯着她。 见翠儿身上带着包裹,炎武心中明白,他估计对了,遂着翠儿对守卫说:“将此人押送回希夷仙府,以后,不得再放她进雍正宫”。 “谁敢!” 翠儿自是不服,一边保护着小舞,一边与来抓她的守卫对打起来…… 小舞打倒一个想偷袭翠儿的卫士,也与卫士扭战在一处…… 正打的不可开交,翠儿被武功很是了得的炎武,凌厉的一掌打倒,最终还是被赶来驰援的武卫押走。 “翠儿!” “小主!” 炎武一把抓住小舞,将她拖入承华殿内,甩在太子擎天面前,施礼禀告,“太子殿下,这个狂徒冒充太子殿下书童之名和命令,想要逃走,还打伤守卫,请殿下指示如何处置?”。 擎天面沉如墨,俯视瘫坐在地上,被摔裂伤口正痛苦着的小舞,冷声道:“你知道,私自逃走是什么罪吗?看来,那些鞭子没让你长多少记性”。 她恨他差点打死自己,连死都经历了,小舞再次面对擎天,反倒不怕了。 小舞坐在地上,梗着脖子,迎头对视着擎天犀利的眼光,声嘶力竭喊道:“我不是逃走!我受伤,被玄元师傅收治,伤好了,当然该走……我不是奴婢为何要做奴婢?!我去寻找家人,犯了哪条天规?……难道,你要逼良为奴吗?难道,这就是你嘴里的天理吗?”。 “放肆!……找死!”,炎武嘴上喝骂着,提拉起小舞,举拳要打。 擎天伸手制止,见小舞衣袍又被血染红,心顿时软了不少,他冷哼道:“哼,胡搅蛮缠!……醉酒被罚,是你自己的承诺”。 擎天踱了两步,又道:“你这狂徒,刚刚又胆敢假冒本君之令,你觉得,这又该当何罪?……哼!罢了,念你还有伤,本君仁慈就先不罚你,但,会给你记着……你说,是本君的座前书童?……嗯,好吧,那本君就成全你,明日开始随侍左右……现在,马上滚,本君看着你……心烦!”。 “我不!” 觉得让小姑娘死心塌地留下来,视乎这样还不够,擎天就又补充道:“你要是敢再不听命令,本君就先杀了,那个怂恿你的翠儿。本君向来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 一个堂堂天族太子,却做这种威胁人的下三滥勾当,小舞心里咒骂着,但嘴上没敢说出口。 小舞已气的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心中悲叹,自己怎么连自由都给弄丢了?唾手可得的江湖梦“啪”地一声破碎了,小舞视乎也听到自己的心“啪”的破碎声。 一百年漫长的岁月啊!小舞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哗哗流淌下来。 “难道,想让本君改罚一千年吗?”,睨着眼前还执拗犯倔的小姑娘,擎天又厉声威胁。 小舞知道,眼前这个太子是心狠手黑、说一不二,知道他什么事都是能做出来的。已引起他的注意,那定是再也逃不掉的,总不能再被改罚一千年吧?总不能看着翠儿陷入危险吧? 不用掂量,小舞也心里清楚,她除了接受,已别无办法。她恨恨起身,愤愤然离开。